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就是規矩
天旋地轉後，我又回到辦公室的場景中。
桌子上的酒瓶明顯比上次少了許多，看來這一場回憶發生的時間還要比較靠前。
崔鈺也沒有上一場裏的“豪邁”，還在用小酒盅一口一口的吸溜著白酒，他麵前沒有任何菜品或者糕點，隻是像喝茶一樣的獨飲。
每喝完一口，他都要咂一下嘴，然後擰著眉毛深出一口氣，接著自顧自的搖搖頭，提起毛筆來在文件上留下一些墨跡，最後使勁蓋上印章。好像一個懷才不遇的學者，正在書房裏陷入命運對自己不公的哀愁思緒中。
這次我試著伸手去探向他的桌麵，想試試入夢者對夢境的操控程度，當我伸出手去以後，雖然能清晰的感覺到小酒盅冰涼的觸感，但是根本無法抓取，那個酒盅好像霧氣一樣從我指縫間溜走，我剛剛把手挪開，那些霧氣又重新聚合，回到崔鈺的桌子上。
麵對我的騷擾，崔鈺隻是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嘴裏哼了一聲：嗯……你……
話沒說完，就像是忘了我的存在，同時也忘了自己剛才為什麽要抬起頭一樣，又端起酒杯，往嘴裏送了一小口，繼續簽起公文來。
崔鈺把杯子裏的酒喝完，沒有繼續倒，而是放下筆和印章，像一灘泥一樣從椅子上滑落到桌子底下，呼呼大睡起來。他剛剛響起鼾聲，門被敲響三下，崔鈺不滿的哼了一聲，一邊往椅子上爬，一邊怒喝道：誰啊？忙著呢！
門外答道：大人！有鬼在登記處鬧事！
崔鈺把桌麵上的酒瓶酒杯推到紙堆下麵，喊道：帶進來！
門打開，兩名鬼卒推搡著一個臉色通紅的女鬼進來，她一進門就跪在地上叫著：冤枉啊！誰鬧事了？你們還講不講道理了？大人給我做主啊！
崔鈺打了一個嗝，我頓時聞到酒氣散漫整個辦公室，鬼卒和女鬼全都皺起眉，我仔細觀察那兩個鬼卒的長相，心裏盤算著等從夢裏出去就找他們算賬，我查辦公室的空酒罐查了五年，這倆家夥居然知情不報，隱瞞了這麽久！
我越看他們的臉越覺得熟悉，可是腦子裏總有一層薄紙遮擋住記憶，我馬上就要放棄用眼前的兩張麵孔來匹配腦海中的人之時，忽然靈光乍現，這兩個鬼卒的名字蹦到心頭——通道裏的大雷和小汪。
我暗自想道：行了，我今天早點回去，在通道裏先收拾你們倆！
崔鈺看見輕輕在鼻子底下扇風的女鬼，和表情並不自然的鬼卒，有些尷尬道：呃……你有何冤情？速速道來！
女鬼屏住呼吸，衝崔鈺拋了一個媚眼——她可夠幸運的，崔鈺已經喝醉，反應遲鈍，否則就衝這一眼，也絕對會當場暴怒把她拍成齏粉。
女鬼見崔鈺巍然不動完全沒有反應，隻好放棄那些盤外招，開始直說直說：小女前世做人本本分分，結果來到地府就被他們欺負，給我送進地獄關了一個月不說，現在好不容易熬出個頭，投胎卻要我轉生為狐狸！這我也算了，弱女子不敢同地府強爭，可是其他鬼轉生狐狸隻有至多十五年的陽壽呀！十五年以後就可以脫離畜生身重新投胎的，我這裏……
女鬼說著雙手托舉著她的檔案袋，送到崔鈺的桌前，崔鈺起身抓過來，女鬼才接著說：居然有整整三十年的陽壽，豈不是要我在荒郊野嶺做上三十年的畜生？
女鬼剛說完，大雷馬上開口爭辯：大人，事情是這樣的，她檔案裏記載的非常清楚，此鬼前一世雖然未犯大錯，但是起心動念皆在賣弄風情，舉手投足動輒搔首弄姿，似這般惡業積少成多，如此已經算輕判了！
女鬼還要辯駁，崔鈺把檔案隻翻看幾眼，就塞了回去，那檔案袋子重重拍在桌麵喊道：都閉嘴！吵死了！
鬼卒和女鬼全都不敢出聲。
崔鈺從檔案袋裏抽出女鬼的陽壽，數了兩遍都沒有數清楚，幹脆用迷離的眼神瞄著，那一疊卡片一分為二，把剩下的一半放回袋子裏，又把袋子扔在地上，含糊著說道：這回行了吧？出去吧，別煩我了！
小汪瞪大眼睛，焦急的說道：大人，這不合規矩啊！這些輪回生靈的陽壽都……
他還沒說完，崔鈺終於忍不住，一拍桌子暴怒變身，兩眼血絲密布，咬著牙陰森的說道：我就是規矩！都給我滾出去！
女鬼當場嚇到癱軟，深吸一口氣，幾乎是爬著出了辦公室的門。大雷和小汪渾身顫栗，小汪的上下牙齒不自主的磕碰，發出清脆的細小的響聲。
崔鈺冷靜下來，看著我那張沒有玻璃蓋著的桌麵，已經被他一掌震出無數裂紋，懊惱的拍拍額頭，自語道：哎呀！這這這……
他抬頭看一眼已經被嚇到扶牆站立的小汪，歉意的笑道：你們剛才看見什麽了？
我了解崔鈺，他的本意其實是好的，而且看得出來，在醉酒之下的變身後，他是真的對剛才的事情有些模糊了，他知道自己嚇到了兩名鬼卒，想聽他們講講事件原委後道聲抱歉，給他們壓壓驚。
然而大雷和小汪明顯的會錯了意，這也確實很像赤果果的威脅。他倆一起猛搖頭，語氣堅定道：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
說著轉身逃命一般跑出辦公室。
崔鈺在他們身後伸手輕聲道：唉……不是……
但是他們完全沒有聽到崔鈺的挽留，哢嚓一聲，門被嚴絲合縫的關好。
崔鈺變身以後，所有酒意皆無，好像是已經安穩睡了兩天一般的精神。他看著手裏的陽壽，納悶的自言自語：這……這哪裏來的？
崔鈺把陽壽放回桌上，用手掌輕按桌麵，裂縫慢慢愈合、消失。他揉一揉額頭，看看眼前的紙堆，表情痛苦，終於把已經挪動到印章上方的手縮了回來，轉向旁邊的文件櫃，拉開櫃門，裏麵是琳琅滿目的各種酒——紅的白的啤的，洋酒果酒甚至還有土製糧食酒，比超市酒類**櫃還齊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