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君娘
我一頭霧水走進去，站定一會讓眼睛適應了黑暗，看見正殿神像前的供桌上，盤腿坐著一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少女。她穿著一身白色輕紗，及腰的長發披散著，我很確定我們是第一次見麵，但就是說不出來的一種熟悉。
我環顧了一圈，才終於找到熟悉感的來源——她和供桌後麵高大的神像長的一模一樣。
白無常就抱著肩膀站在少女身邊，衝我努嘴道：這位是新任閻王王大人……大人，您不是一直追著問，特別好奇小君君的事嗎？這就是本人啦！
少女從桌上輕盈的跳下來，微微屈膝道：小仙君娘，見過王大人。
我指著神像問道：你就是聖君娘娘？那你可比我歲數大，我媽說這廟已經一百多年了！
君娘害羞的一笑說：小女乃一界散仙，東遊西逛的，找到一處安靜之地，就隨口取一個封號，吸引些信徒給我蓋個廟容身。我上一個住處在南方海邊，叫顯靈元君廟，一百多年前被台風給吹散了，就遊蕩到此地，不想竟和大人同城，榮幸之至！
白無常笑著說：行了小君君，王大人沒架子的，都是自己人。
說著拉我過來，我們三個圍坐在神像下，君娘隨手抓下供桌上的一個橘子，問道：大人吃一個？
我擺擺手道：你這香火還挺旺啊。
君娘剝著橘子說：哪裏，除了廟會那幾天熱鬧一些，平時都沒人了，隻是最近有個胖乎乎的攝影師三五天就來拜一次，確實讓我感動，正準備下山去幫他，不想碰到鬼卒前來打探。我也不知道是大人正在緝拿野鬼，隻當是我父親派來抓我的，便出手製服他們……
白無常搶過她手裏的橘子塞進嘴裏，笑著說道：哈哈！放心吧，你父親現在忙得要死，根本顧不上你的事！
我忍不住問道：你和牛頭具體是什麽矛盾啊？怎麽鬧到父女反目啦？
君娘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白無常使勁咽下嘴裏的橘子，搶先說道：這個要從他們父女的緣分說起。地府剛剛成立之初，牛頭還是一名普通鬼卒，經常要出入人間辦差。有一次在人間的荒路邊，發現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牛頭試著用各種辦法去救她，但是終於沒有救活。嬰兒的魂魄殘缺不全，就算輪回進地府也沒有什麽好結果，牛頭心生惻隱，就把即將飄進地府的魂魄收集起來，帶在身邊，收養為自己的孩子，取名君娘。
我看向君娘，她輕輕點點頭，我說道：這不是挺好的嘛？感人肺腑啊，為啥鬧掰了？
白無常接著說：君娘在地府待了幾百年，對牛頭也一直很感恩。他們父女一起在地府工作，後來牛頭就升為閻王行政助理，君娘也在孟婆的手下管理檔案室。所有的鬼魂檔案，是在地府建立以後一千多年，才逐漸完善起來的，當時檔案非常混亂，小君君就每天泡在檔案室裏整理添補，直到有一天……
君娘接過話說道：那天我看見了一份檔案，發現剛剛來到地府的一批新鬼裏，有我當年的父母……當初她在家裏生下我，看見是女嬰，便順手扔出門外，被一條野狗拖行至城外路邊，才遇到我牛頭父親。那條野狗咬著我的腳踝把我拖遠的時候，我清楚的看見門縫裏，我人間那些所謂的哥哥姐姐們在看著我嬉笑……
君娘氣息漸漸不平，情緒翻湧。白無常湊過去抱著拍拍她的背，小聲說道：沒事了小君君，過去了！
君娘調整了一下接著說：可是我的心裏這件事永遠過不去！我要他們在地獄裏受苦！永世不得超生！我偷偷改了他們的檔案，私下裏加了巨大的惡業值，如果這事沒被發現的話，他們大概在這個世界毀滅之前，都會困在地獄裏出不來了！
我低聲說：好嘛，這比白起還慘……那牛頭發現了吧？他要是發現不了就不叫牛頭了，這家夥……
白無常說道：是的，檔案室建設完善以後，牛頭居然用了九十多年的時間，把所有檔案都瀏覽一遍。果然就發現了有問題的檔案，仔細一看內容，猜到是小君君下的手。但是事情被牛頭發現的時候，那兩位，已經在地獄裏比實際刑期多關了三百多年，加上地獄裏的時間差，大人您懂的……
我略微一算道：這個……多苦一萬年啊……
白無常繼續說：牛頭暴怒了，雖然當時的閻王孟婆婆說事出有因，可以從輕發落，但是牛頭堅決不肯，最後將君娘押去地獄服刑，刑期和那兩個鬼魂被枉判的時間一樣長。
我問道：然後呢？
君娘低著頭說：我跑了……
我笑著說：可以啊你，當時崔鈺還沒在門上拴鐵鏈子吧？
君娘擺弄著袖子道：後來鍾大人來抓過我幾次，每次都從我藏身的廟旁路過，好像沒發現似的，其實我心裏清楚，大家在幫我。
白無常把一條胳膊搭在君娘的脖子上，笑著說：後來啊，我們放水的事被牛頭發現了，給這家夥氣炸了，自己帶人抓。不過那時候咱們小君君已經修煉成地仙了，鬼卒是真的感受不到她的氣息了，加上地府裏事情一天比一天多，慢慢的，最近幾百年來，牛頭也就不再提捉君君，倒是我們經常還故意拿這事逗他！
君娘接著說道：所以這次四位鬼卒先後到來，我以為是我父親給我的警告。雖然我尊重父親，但是對於判罰，堅決不服。本打算今晚做最後一搏，如果跑不掉……我就……我就……
白無常伸手一攔道：牛頭就是那脾氣，榆木腦袋，一根筋。畢竟你是他從小帶大的孩子，他未必就舍得把你關那麽久，不然你以為這幾千年來，他真的就抓不住你呀？
君娘堅定的搖搖頭表示不相信。
白無常笑著說：但是現在有個事，我們還真的有點沒頭緒，如果你能幫上忙，那不就將功贖罪了？
君娘微微一笑道：白姐姐剛才說的野鬼？
我和白無常異口同聲：對！熟嗎？
君娘自信的點頭說道：太熟悉了，我們在人間鬥過幾陣！
白無常皺眉問道：難對付嗎？
君娘說：我剛剛搬來這裏的時候，那姓秦的來威脅過，叫我滾出本地。於是我出手教訓這幫野鬼一頓，現在他們在這方圓十公裏之內不敢露麵。
我和白無常對視一眼，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