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陳靜合
牛頭點點頭，坐下繼續寫，最後結論也寫完，把紙折疊好，裝在一個信封裏，從桌麵上一堆印章中，拿了最大的一個，蓋在信封上。然後敲敲桌麵，門外應聲進來一名鬼卒。
“拿到崔所長那裏，讓他先看，告訴他白起按這上麵寫的發落，另外請楚漢親自送這封信去天庭，加急快件。”牛頭吩咐完，鬼卒接過信嗯了一聲，轉身就跑，沒有多說一句廢話，這絕對是牛頭培養出來的員工。
我問牛頭：怎麽咱們這裏的文件，也讓楚漢送啊？
牛頭答道：去天庭路太遠，一般送些加急的文件，都要勞煩楚漢，平時傳遞些普通文件，都有各部門自己的信使。
難怪當初我要借楚漢用，崔鈺表現的那麽不舍，看來這個楚漢還是地府裏不可或缺的快遞員，尤其是崔鈺管理的地方又有特殊的時差，要是沒個腿快的給他打雜，還真是很麻煩。
我看看桌麵上雜亂的文件，該簽的都簽了，該蓋的都蓋了，伸個懶腰對牛頭說道：沒什麽活了吧？出差幾個月，也不給個補休，我下班回去啦。
牛頭恭敬的在通道旁站好，微微鞠躬說：王大人辛苦了，明天上班見！
他剛才說，形式也有形式的作用，還真是，起碼這個形式就讓我心裏很爽。
我剛拉開通道門，忽然身後一聲巨響，辦公室門被撞開，一個鬼卒扶著門框，結結巴巴的喊道：不……不……不好啦！
我從通道裏把腳退回來，問他：怎麽了？一個毛臉雷公嘴的猴子打進來啦？
牛頭攔著我說：大人還是先回去，這邊交給我，您在地府期間，人間的身體是沒有呼吸和體溫的，耽誤太久恐怕在人間引起誤會……
我擺手道：沒事沒事，我一個人住，不會有人發現。職責所係，我處理完公務再走……
“那個誰，你說，怎麽了？”我指著鬼卒問道。
鬼卒身後傳來大廳裏乒乒乓乓的響聲，他膽怯的回頭看了一眼，說道：孟……孟婆她……
“再見！”我聽到“孟婆”兩個字，迅速拉開通道門，一頭鑽進去。
我從床上醒來，人間的天剛蒙蒙亮。
雖然隻是一夜過去，但地獄時差讓我對周圍的一切有種陌生感，好像真的幾個月沒有回來過。我揉搓一下冰涼的雙手，感受體溫慢慢恢複上來，才跳下床去洗漱。
看看日曆，今天是星期五。我換上一套休閑裝，穿雙運動鞋，溜達著走進地下停車場，來回轉了兩圈也沒找到我的車。剛準備報警，忽然想起來，我的車已經在初入地府的那次車禍裏，葬身山溝了……
時間還早，我又走到地鐵站，坐地鐵趕到公司樓下。先去剛開門的商場，買了一部智能手機，扔掉那部SIM卡都插不進去的老古董。
回到公司，同事們對我這麽早就能上班都感到非常驚訝，雖然我知道他們大部分心裏都很不舒服，盼著我在床上多躺幾年。不過經曆過地府裏的波折後，我還真覺得人間這些小打小鬧有些兒戲，不太放在心上，
我去找老板說明一下情況，又接受了一些工作，走出董事長辦公室，迎麵碰上兩個遲到的職員，我破例隻是笑了笑，沒有大聲訓斥。
走過她們身邊以後，我清晰的聽到她們的竊竊私語
“掉山溝裏摔傻了吧？”
“不知道啊，真嚇人！”
我回過頭去想開個玩笑嚇她們一跳，結果發現我們已經相隔最少十米了……看來我的身體，現在已經異於常人，經過一次死而複生，除了硬傷能自動恢複，連感官也敏銳起來。
回到辦公室，處理著這些得心應手的工作，偶爾欣賞一下窗外的陽光，和陽光下匆匆忙忙的路人，忽然就想到了白起，這就是他一直奢望的，拚死一搏也要得到的生命吧？
午休的時候我一個人到樓下餐廳吃飯，周圍很多都是公司同事在這裏吃午飯，點好菜坐在座位上，耳邊傳來紛雜的嘰嘰喳喳的關於我的低語聲，我發現隻有和我相關的話，才會被聽覺靈敏的捕捉到。比如剛才兩個服務員就在我附近交談，我伸長耳朵也聽不清她們說的什麽。
我無奈的揉揉“自私”的耳朵，準備靜下心來繼續吃飯，無意間抬頭看見坐在角落裏的陳靜合。
她是我一個公司的同事，因為平時我們工作交集不多，所以基本不說話，而且她也像我一樣，總是獨來獨往。她身材有些微胖，長著娃娃般的可愛臉蛋，身邊不乏追求者，但她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
我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的眼神，那種麻木和絕望，像極了地獄中的鬼犯。如果不是我們共事過很多年，我還真懷疑她是地獄裏逃出來的。也許她以前也是這種眼神，這種神態，隻是沒有經曆過地獄的我，發覺不到它的可怕。
“陳靜合……”我端著餐盤走到她那桌，試著打個招呼。
陳靜合看著我有些意外，像觸電似的蜷縮了一下，但還是禮貌的笑了笑。
我在她對麵坐下，說不出來的好奇驅使我想和她搭上話，哪怕隨便聊點什麽。
“王總，不好意思啊，有事失陪了！”她微笑著跟我道歉，然後起身離開，可是她餐盤裏的東西還沒吃幾口。
我尷尬的坐了一會，吃了一點就回去了，一直到下班，我滿腦子都是陳靜合奇怪的眼神。
晚上我準時吃過安眠藥，迎接包裹全身的溫暖海水。
我以為牛頭馬麵照例會在門口迎接我，微笑著走向辦公樓，結果不見兩位帥哥型男，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蹲坐在門口台階上的老太太……
“孟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孟婆離開她的登記台。
孟婆抬頭看見我，扶著台階站起來，顫顫巍巍的手抬起來指向我，大聲罵道：小閻王！給我滾過來！昨天你跑什麽跑！我到門口正看見你兔崽子前腿蹬進通道裏去了！要是我年輕那會兒，衝上去給你丫落後麵那倆爪子撅折！跟你鞋上那商標似的撅成個對勾！我讓你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