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草菅鬼命
我指著老人大喊一聲:唉——快看!那個那個那個!怎麽回事?
所有人目光一起順著我的手看過去,老人發現鬼卒們看向他,還揮手打了個招呼。陳寬趕緊也揮揮手,還衝著他喊道:您老挺好的?好久不見啊!
老人沒說話,依舊笑嘻嘻的點點頭,算是回答了。
“怎麽沒在工廠幹活啊?”這話是李飛問的,雖然遣詞造句沒什麽問題,但語氣是那種家長裏短的閑話口風,身體動作還是點頭哈腰,麵帶諂笑。
老人這才開口:遛遛狗!一會兒回去!
還沒等我問這是什麽情況,胡彬忽然大步跑過去,蹲在老人身邊,嘰嘰咕咕的快速說著什麽,手還不時的指向我這邊。胡彬剛說完,老人就像哄孫子一樣,先是哈哈大笑了幾聲,然後摩挲著他的頭頂,溫柔的說了些什麽,後來還捏著他的臉蛋晃幾下。
最後老人一拍胡彬的後背,說了一聲:去吧!
他們整個對話過程,我就隻聽到這倆字。
胡彬站起來,鄭重其事的給老人鞠躬,才開始往回走。而老人依舊是那個蹲著看戲的姿勢,自始至終沒有改變。我身邊其他鬼卒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非常自然的看著這一切發生。
胡彬走回來以後,仍舊站在我身後,一言不發。我回身抓住胡彬,問道:那老頭兒誰啊?怎麽這裏還有個鬼犯沒人管的?
胡彬不易察覺的掙脫開我的手,冷冰冰的答道:和您無關。
“不是,這老頭兒可沒人管哎?鍾馗知道嘛?”我轉著圈問四周所有的鬼卒。
他們卻像看小孩子耍無賴一樣看著我笑,陳寬靠近我小聲說:當然知道,誰會不知道他。
我剛想說我可是閻王啊,我咋不知道呢,話已經到嘴邊,使使勁又咽了下去。
再看那老人,已經背著手慢悠悠的往工廠方向走了,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巨大的藏獒,搖擺著尾巴順從的跟著他,偶爾調皮的停住回頭看一會兒,然後再緊跑幾步追上老人。
我正要繼續追問,地上躺著的七個人裏,發出了微微的**聲。我和鬼卒們低頭查看,是九十八隊的六名獄卒,他們陸陸續續的,用虛弱的聲音說著:我……我們……冤枉……的……那……那晚……
我蹲著聽了一會,不等他們說完,大聲打斷:行了行了,你們還能說出話來,那你們就是冤枉的,那個那個,老周是吧,你冤枉嗎?
老周的眼皮微微顫抖,嘴唇紋絲不動,一看就是已經到達極限的狀態。
我大手一揮喊道:得了!這個不會說話,就這個吧。破案了,抬上去!
說話的時候,我用餘光一直在觀察胡彬四個人,這主要是為了如果他們激動起來揍我,我能提前有個防範。我看到李飛和鬆柏兄弟的身形都有晃動,不是想用鞭子抽我就是想衝過來阻止我,但是依次被胡彬拉衣角攔住了。
我再次好奇起來,剛才最激動的還是胡彬呢,那個老頭兒給他下什麽藥了?
陳寬靠過來,在我耳邊低低的說:是不是慎重一點?要是您實在怕麻煩,可以把這事交給我,我帶著兄弟們去查找真凶……
“免了,這就給我叔送上去吧。”
我話說完,陳寬還在醞釀著打算說點什麽,並沒有動作。我衝他身邊幾個鬼卒一瞪眼,厲聲道:趕緊的!
兩個藍章鬼卒無奈的拖起老周,剛要走,我又攔住他們,把周圍的人都聚攏在一起,模仿電視裏東廠曹公公的神情吩咐道:這件事,鍾馗如果問,就說是我審出來的,老周自己認罪了,誰也不許說出去,誰說出去了,我保管讓你們體會體會他的感受!
我說著,用手指向已經虛脫的老周。
兩個鬼卒拖著老周上去了,身邊的陳寬胡彬等人都噤若寒蟬,尤其是陳寬一些人,連平日裏閑聊的話都沒了,安靜的可怕。
我安排他們把九十八隊的獄卒們拖回了宿舍,李飛忙著去找醫生給他們看傷。忙活完這邊,我又去把剛才在籃球場的人都叫回來,讓他們繼續沒打完的比賽,並告訴大家,這球賽一旦開始了就必須打到結束,打出結果,這叫職業精神。
我又東遊西逛了兩天,崔鈺派人帶著嘉獎令下來,大肆宣揚了我的“豐功偉績”,並且因為勞苦功高,直接晉升為副監獄長,但是因為以前地獄裏並沒有這個職位,而且又沒交待具體做什麽工作,大家都看出來,其實就是一個掛名的虛職。
鍾馗恢複了那副沒心沒肺的豪放勁頭,見到我一個勁的誇,說我這才叫運籌帷幄,一直以為我是胡行亂鬧,誰知其實是胸有成竹。褒義詞給我拽出來一大堆,一直給我誇到心虛,我趁空跑掉了。
藍章鬼卒們因為案件辦完,大部分都撤回上麵去了,我隻留了陳寬做我的助理,他幾次婉拒都被我否決。還有胡彬和李飛他們,我也沒放回去做獄卒的工作,留在我這裏成了貼身護衛,其實我心裏特別清楚,這世間再沒有比這幾個護衛更想弄死我的人了。
從那天開始,我沒事就帶著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助理,和四個特別想我死的護衛,無所事事的遊蕩在地獄裏。今天視察視察工廠,明天檢查檢查宿舍,其實屁事都沒有,無非就是裝個樣子過過官癮。做官做膩了,就跑到操場看看球,去棋牌室打幾圈牌,贏了從來不要,輸了我也沒得給,就為了打發時間解個悶。
在此期間,我又看見過那個笑嘻嘻的老人幾次,有一次是在工廠裏,他依然是那副笑臉,手腳飛快的在做著木工活,一邊忙碌,一邊還給他周圍的鬼犯說著什麽,那些鬼犯們頭也不抬,手也沒停,但是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他們聽的極其認真。
我也特別想聽聽他到底說了些什麽,也想從他的話裏推測出一些他身份的相關信息,可是等我擠過狹窄的過道,到了他的工作台後,卻不見了人影。
就這樣,到了關鍵的那天晚上,我終於收到信兒:可以收網了。
這天我沒有讓陳寬和胡彬他們回宿舍,而是把他們帶到了我的單間,東扯西扯一直聊到半夜,自從我沒有睡眠以後,好像也忘了有一種叫做困的感受,一直到看見五個人哈欠連天,眼皮打架,才想起來他們好像是需要睡覺的。
吳鬆最先支撐不住,打斷侃侃而談的我,舉手申請道:崔大人,沒什麽事我先回去睡了,實在太困了。
吳柏和李飛也紛紛跟著點頭,作勢就要站起來。陳寬打著哈欠附和道:是啊,要不咱明天再聊?
我還沒開口,胡彬快速的起身去開門,還順嘴搭音道:行,那就明天再聊,明天再聊……
我一個鍵步竄過去擋住門,把他們攔在屋裏,指著胡彬喊道:回去!他問的是你嘛!你就替我答應上了!
五個人眼見逃脫無望,隻好各回位置坐下,吳柏離桌子最近,幹脆直接趴在桌麵上,輕輕的打鼾。
“留你們不是為了閑聊的!我破了陽壽案,今晚帶你們去抓人!”
胡彬離我最近,原本渙散的眼神瞬間聚光,抓著我的手尖聲叫道: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