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89 想為自己而活
銀白的牆壁上，閃爍著微微昏暗的光線。房間並沒有開燈，這些光線來源於不同電腦屏幕所散發的光輝，但是這偌大的房間，總有那麽些光輝照耀不到的角落。
這是TPC基地的實驗室，地方很大但卻到處堆滿了雜物，還有很多研究用的素材，所以幾乎沒有多大活動的空間，再配合電腦屏幕不斷閃爍的光輝，似乎就處在垃圾場中央，很容易讓人害怕有什麽奇怪的東西躥出來.……
電腦桌的旁邊是一塊奇特的碎片，正上方投來的光線映出了碎片獨有的金屬光澤，但還照耀了其詭異的刻畫紋路，似乎連光都被玷汙的更加邪惡了……
碎片麵前站有一道人影，正拿著一隻簽字筆俯身在桌麵上一疊報告紙上記錄著什麽。雖然光線很模糊，但是能照耀出它臉上的驚奇、彷徨、茫然、絕望.……
對應著電腦上的解析，一邊往紙上做下標注、寫下筆記，但是越往下寫，手就越堅硬，臉色更是死沉，就像隨時會死去一樣。
到最後，徹底的絕望宛若潮水般，又或者猛烈的風暴，推動它將這報告撕為一堆碎片，接著茫然一拋。
紙片宛若雪花，稀稀落落的散布在房間各處，又好像是出殯時灑出的紙幣一樣，蓋在各種千奇百怪、形態迥異的實驗素材上。
實驗室的鍾表滴答作響，與人影噩夢初醒的喘息聲相呼應，似乎一切都埋葬在了黑暗中，連同最後的希望一起.……
解析的結果表明，機械島的碎片和哥爾讚的頭部護甲是同一種物質，硬度極高並且刻滿了極其細微的符文。那符文依舊是那黑暗、邪惡的詩句。
但是機械島的碎片，是憑人類的科技文明進行加工的，隻需要有人提供細微的動力就會符文轉換為啟動能量，然後展開銷毀麥格斯動力係統的行動。
未來的確如八尾博士所說的那樣，最終會因為人類自身而毀滅.……這些實驗報告，葉一凡絕對不能上報給TPC！有些真相不應該被別人看到，因為越是渴求未知，到最後就越絕望。
頭有些痛，就像電視機無信號那樣，隻有嘈雜的雜音.……和單調的雪花，似乎那就是葉一凡現在的記憶，已經完全亂成了一鍋粥。
不知道還能堅持到什麽時候，現在的情況就像是被黃衣之王蠱惑的葉研那樣，世間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但是葉一凡卻不一樣，他還有值得牽掛的事物以及回到未來的目標，和現在GUTS的夥伴。
可是……
可是……
沒有回到未來的方法，不管是停留的現在還是以後的未來，全部都沒有希望。
萬事萬物都已被注定，不管怎樣掙紮，都逃不過毀滅的結局……
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時間也就這麽一分一秒的過去。實驗室鍾表的時針赫然定在“1”的位置上，昏暗的燈光似乎也變得耀眼起來，給葉一凡一種朦朧的刺痛感。
實在是太晚了，盡管身體已經遠超人類，但是葉一凡不想再去處理那些煩心事。
已經無所謂了，就算說負責機械島碎片的解析工作，但那樣的報告也絕對不能上交……或者說不該給任何一個人看。
“可笑.……”
葉一凡自嘲般的苦笑一聲，隨後關掉實驗室的燈光，也不管撕碎的分析報告，就這樣疲憊的出了實驗室。
行走在深夜一點的基地走廊，有些刺眼的燈光在天花板上閃耀著。即使是這個時間，晚上加班的職員依舊有那麽幾十個，畢竟現在是非常時期，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與十幾個員工擦肩而過，但是似乎隻有葉一凡的腳步聲格外沉重。特質作戰靴與地板的摩擦聲透過走廊，一直傳遞到遠處，傳遞到基地最底層的黑暗中……
好似這個基地就剩自己一個人般，從熱水供應室衝了一杯速溶咖啡，葉一凡邊坐在一旁的座椅上休息起來，但轉眼卻看到有一個女孩略顯疲憊的走了過來。
穿著一身黑色的護士服，麵容雖然很好，但卻很憔悴。濃濃的黑眼圈表示其也加班到深夜。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於疲憊的緣故，導致這個女孩徑直走到熱水供應室接了杯熱水，根本沒注意到一邊的葉一凡。
這個女孩葉一凡當然認識，那是新城隊員的妹妹真由美，但是仔細看卻又有那麽些陌生……因為比起之前，她消瘦太多了，並且不再散發元氣，反而有種獨特的憂鬱氣質。
啊，其中的原因葉一凡自然明白。因為自己.……因為沒有守護好206號航空，導致真由美失去了自己最愛的男朋友，從此那個愛笑的元氣女孩，再也沒有露出過笑容。
想到這葉一凡的心情更加複雜起來。它那時剛作為Code-240來到這個時空，一直都是真由美複雜照顧它。葉一凡從真由美身上也看到了那個女孩的影子，所以那段時間也不算糟，但是現在……
災難，總是那麽突然降臨啊……
葉一凡深深歎了口氣，那件事過後它一直想找真由美聊聊，畢竟兩人的情況都差不多，隻是礙於自己太忙了，現在又……
“真由美小姐。”
思索了一番後，葉一凡主動打起了招呼，即使它自己也疲憊不堪，但麵對那個女孩臉上仍然掛起一輪微笑。
而真由美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先是微微呆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望向聲音來源。當看到搭話的人是葉一凡後，她擺出一個無力的笑容虛弱的說：“啊，是葉凡先生啊.……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你該沒想到，曾經被你照顧的實驗對象，現在已經是GUTS的隊員了吧？”葉一凡邊說邊示意真由美坐下說。
“不要這麽說.……其實一開始我就明白葉凡先生很優秀，加入GUTS也並不奇怪。”真由美禮貌性坐下說。“看來GUTS的工作很辛苦啊，現在還沒休息。”
“是啊.……”葉一凡靠在座椅上，望著明晃晃的燈光吐出口氣，有些小心的問。
“最近.……過的怎麽樣？”
說出這句話後，葉一凡瞬間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它連忙轉過頭望向真由美，發現對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隨後陰鬱的低頭，久久不語。
“一直.……工作到深夜，是想讓自己過的充實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真由美才慢慢開口，但她得聲音冰冷的可怕。
“我想讓更累一些，隻要讓自己辛苦一點就能幫助更多的人.……或許這樣就不會想起那一天。”
“但是，無論有多累、不管拯救了多少人，我還是沒能忘記他……忘記不了我哭著喊著求他，他卻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所以說，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
“真由美……小姐？”
葉一凡完全呆住了，他聽到了有水滴滴在地板的聲音——那是真由美的眼淚。
“真由美小姐，我……”
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麽說，葉一凡的腦子現在也如同碎片一般，四散著在腦海中飛濺。
遺憾、悲痛、絕望.……
這些東西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有時候這種悲痛，就是一輩子的傷疤，怎麽也無法複原。
“我現在……總算明白了葉凡先生的痛苦，但是可惜.……”
真由美所說的痛苦，正是葉一凡忘記了所愛之人的麵容，並且無法與她相見的痛苦。
那時真由美照顧它時，經常看到它拿著花瓣發呆、畫著一個沒有麵容的女孩，連哭都哭不出來。
曾經真由美不以為然，但是當自己體會到這種感覺，才明白葉一凡承受著多大的痛苦。可它卻堅持了下來，並且成為了GUTS隊員，而自己卻。
但事實上葉一凡並沒有堅持下來，甚至一步步失去希望，直到知道絕望的未來接近崩潰。
“是我們不好，沒有早點打倒怪獸，保護好你的……”葉一凡說到一半停住了，它知道不該這麽發言，但卻隻能說這句話。
真由美擦了擦眼淚搖搖頭說：“不是GUTS的錯，也不是怪獸的錯……誰都沒有錯，因為悲劇根本就沒有是非。”
“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我不明白.……怪獸、外星人、大變動為什麽在現在發生？澤井總監廢棄武器後為什麽地球會和平？為什麽當UFO出現，TPC組建後會發生變動？”
“如果人類止步於曾經的發展水平，沒有WING係統和亂七八糟的科技，說不定地球就不會出現怪獸了！”
真由美將壓抑許久的感情全部傾訴後總算是舒服了一些，但是當她看到葉一凡臉上慚愧的表情後，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鞠躬道歉。
“對不起，是我衝動了……那麽葉凡先生下次再見，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真由美就離開了熱水供應室，一個人走進了走廊的黑暗中，隻留葉一凡在座位上思考著。
事實上，真由美說的並沒有錯。在災難麵前誰都沒有錯，有的隻有遺憾和惋惜。
奈亞拉托提普說過災難是崇高的，葉一凡覺得是這樣沒錯。因為災難充滿了不確定性，令人恐懼，所以它崇高。
但是它崇高不代表人們想要災難，因為恐懼才不想看見災難。
在災難麵前人們不會放棄，因為崇高才會散發人類獨有的光輝。想要守護這樣的人類，這是葉一凡戰鬥的理由。
但是話又說回來，就算不放棄、度過了災難，人們還是會因為災難發生時的無力、恐懼而悲痛、絕望，就像真由美那樣，突然的想起傷痛，怎樣都忘不了……
何況現在的災難，都是人類一手造成的。如果沒有麥格斯動力係統，沒有那些科技，那麽也就不會有絕望的未來。
但是放下武器就真的能和平嗎？根本就不現實，所以到最後，還是得戰鬥、擁有更強的力量戰鬥、再變得更加強大去戰鬥。
這就是一個死循環……
聽了真由美的話，經過一番思考後葉一凡的頭更痛了。本來想好好安慰一下她，誰知道是她讓自己明白了現實。
何況，本就傷痕累累的我，該怎麽去拯救你呢？
單調、空曠的走廊愈發冰冷，沒有光照射的地方也更加的黑暗，並且令人恐懼，仿佛葉一凡也融入了進去，靜悄悄的.……什麽也沒有……
可是……
既然現在已經無法改變，未來更是絕望，為何不彌補遺憾？
沒有答案的話，隻能暫時性選擇逃避，逃到最溫馨的地方，不在管任何煩心事，度過短暫的一點時間。
來到這個世界，或者說在那之前，葉一凡就在為他人而戰，但是現在，它想為自己而活一次。
知曉留下遺憾比想象中還要痛苦，那麽就趁僅有的時間盡可能的補償，在還沒有徹底忘記她、在還沒有絕望之前.……
回到未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