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孩子

  就像是大晴天憑空一個悶雷，直接擊在我的眉心，給我來了三百六十度的翻滾，最後咚的一聲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一個月前……好像她那時候才出院沒多久，一直都在宿舍，很少出去，我這邊也忙的飛起，對她是少了一些關心，可她自己有事多半不會告訴我的，什麽時候出去做了生意我豈能知道？


  可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這要如何解釋？


  “怎麽會不知道呢？”


  話一問出口，我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個巴掌，難道這個問題不是很好想嗎，她李艾的客戶多，一個兩個，都是常事，有些時候是四五個男人一起。


  我心痛的呼吸都沒上來，眼前黑了好一會兒。


  她無聲的落淚，突然又笑了，“其實很好解決，我去找個可以接盤的人，就這麽嫁人算了，你看柳羅行嗎，或者是之前的那個導演，再或者那個富二代，嗬嗬，都很不錯的，是吧？”


  我搖頭，這不是長久之計，再者，接盤的人多無辜啊。


  可我什麽都沒說，隻心痛的看著她，幫她擦掉臉上的淚。


  她這麽說也隻是覺得心裏會痛快一些，可說出來後會心裏更難過。她知道這些人都不可能會承認，最主要，哪怕是接受了她，最後的結局都不會多好。


  可孩子……


  我看一眼她的肚子，眉頭皺起來。


  現在在大學結婚生孩子的很多了，到了法定年齡也沒有人幹涉什麽，可她要生下來自己樣就很吃力了。


  她是靠自己身體賺錢的，一旦有了孩子，這以後的生意就沒了，還怎麽賺錢？


  那些主動聯係她的人，不就是看中了她的身材跟年齡，以及她那張臉嗎？

  女人生完孩子，麵容跟身材會嚴重大變化，嚴重的會有很重的妊辰紋，皮膚也鬆弛，保養的再好也能看出來生產過，那群男人喜歡她的時候多好多好，給錢給東西，厭惡她的時候指不定多惡毒？

  李艾以前總說，自己有本錢，要守護好，不然就斷送了自己的一切，可她現在竟然猶豫甚至在傷心，可以看出來，她是想珍惜這個孩子。


  我說，“李艾，你看啊，你現在的情況，能允許你放棄一切去照顧一個孩子嗎？你的孩子需要的是一個穩定很好的未來，你能給嗎？”


  她冷笑，“未來？我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我怎麽給孩子未來？我從小就沒到過父母的疼愛，我又怎麽作為一個母親去給一個孩子應有的疼愛，我不會啊，我真的不會啊，我的父母沒教過我啊。嗬嗬，可憐，我真可憐，嗬嗬……可我又怪誰呢，這難道不是我自己活該嗎？孩子，不能要！”


  她堅定的抹掉淚水，深吸口氣，可淚水還是湧了出來。


  我抱住她，她埋頭低聲大哭，隱忍的哭聲卻更加叫人心痛。


  深夜，她拉著我的手，跟我說了那個晚上的事情。


  已經是深夏，窗子開著，涼席鋪著，風扇都開到了最大風，在北方不炎熱的夜晚，我還是熱的一身汗水，可聽完她的話，好似一盆冰水，兜頭而落，涼意侵心。


  她跟六個人在一起，防禦措施是用了，可不知道為什麽就破掉了，並且玩的很奇葩，所有的人都用同一個，就那麽換著將生理的東西射進去，最後破掉了，她不知道，也沒有人告訴她。


  她當時隻無力的趴在沙發上，歪頭看著男人的臉，興奮，猥瑣，滿足。好似麵對的那個不是人，隻是一個可以給他們帶來快感的工具。


  李艾說，“我麻木了，當天晚上拿了六十萬，一人給了我十萬，我直接付給了護工那邊的醫院，我姥姥就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顧跟治療，醫生說我姥姥會有好起來的可能，我當時聽了以後，覺得真值得。”


  值得嗎？

  如果那麽疼愛她的姥姥知道這筆錢是這樣得來，會怎麽麵對？


  我吸口氣，可這口氣始終都喘不上來，心口悶的厲害。


  我們女人，從古至今，哪怕到了現在都市，依舊活的如此艱難。


  在男權社會下，很多人當我們女人不是人，而是資源。


  身為底層的我們，想要賺錢，瞬間翻盤拿到更多的資源，失去的東西太多了。


  李艾突然笑起來，翻了個身，背對著我，踢開了被子，消瘦的脊背上鞭痕還沒散去，在暗淡的夜光下像一條條正在啃食她的蟲子。


  我就那麽盯著她的背景看，腦袋一片空白。


  陡然，她突然問我，“如果有人問你，你這樣做，可以叫你爸爸免死，甚至直接出來，你會做嗎？如果不做，你爸爸會死，或者判刑二十多年，你會拒絕嗎？”


  我……我無法回答。


  親情，尊嚴，自由，還有最後的底線，好像都變了味道。


  “沒有辦法選擇是嗎？嗬嗬，如果真的遇到，你肯定會跟我一樣。”


  哄！

  外麵大好的天，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從遠處滾來一串悶雷，驚的我渾身顫了一下，冷汗珠子也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這一夜，我無眠。


  早上起來，李艾還是活力充沛，好似昨天那個錯脆弱的她是另外一個人。


  我沒問她什麽時候去醫院墮胎，隻想等她主動告訴我陪著，隻要陪伴，就好。


  我們上午上了課，中午回來，我打算誤會，實在困的睜不開眼，李艾坐在我床邊問我，“富二代答應帶我去墮胎，柳羅也答應了，之前那個導演沒回複我，你說我選擇說？”


  我眨了眨眼睛，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那六個人當中，都有他們嗎？”


  李艾臉上的表情瞬間扭曲。


  我立刻道歉，“對不起，我腦子發抽，我一個晚上沒睡，李艾，對不起，我，我……”


  她搖頭，“沒關係，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叫我去找那個晚上六個人的其中一個，是嗎？這件事如果換做是你，肯定會那麽做，還可能找到六個人一起商量吧？嗬嗬，你總是那麽可愛什麽事情都算的那麽清楚，可有些事情不能也不應該算的那麽清楚。這份交易，在我拿到錢以後就終止了，哪怕我生下孩子確定了孩子的父親，都不能再回去，不然我會沒命的。你不怕死，可不代表在麵對一些手段麵前就死不了，懂嗎？”


  我愣住了，明白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