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李部長為了周末開派對一事，非常上心，特地招來了服務公司的人，親自過問，下班之後還在家裏指指點點，這個地方應該怎麽擺設，那個地方應該怎麽布置，酒要選什麽樣的，花要選什麽樣的，所有的椅套都給改成大紅色的，務必要充滿喜氣洋洋的浪漫氣氛。
正忙著指點江山，忽然秘書來匯報：“沈家的沈壽良開車到門口了，說要來拜訪一下，您看？”
李部長心不在焉地點頭：“好啊，這小子別的不行，常年流竄在社交圈裏，人頭可熟了，我正想讓他多帶幾個客人過來玩呢，場麵越熱鬧越好嘛！”
因為要布置會場的關係所以別墅大門是敞開的，沒過一會兒，他還背著手站在客廳裏欣賞著燈火輝煌煥然一新的家，沈壽良就帶著一個人走了進來，熟絡地招呼他：“李叔兒，晚上好啊。”
李部長回過身，目光在他身邊的人身上打了一轉，大笑著說：“你小子今晚怎麽有空過來了？派對是周末，你來早了呀。”
沈壽良在肚子裏罵了他一百八十遍，還不得不做出隨和的樣子說：“嗨，這不是我一個朋友嗎，想來跟你打個招呼。”
蕭秋南臉色陰沉，向前走了一步，單刀直入地問：“李部長，瑤瑤呢？”
“喲，這是誰呀？”李部長仿佛這才剛看到他一樣，哈哈大笑，“這不是大明星嗎？你最近是上哪個山溝裏去了？整得這副灰頭土臉地樣子？可要小心點兒嘍，你也是，當明星就好了嘛，反正有這張臉，當個花瓶也個蠻夠格的，認真拍什麽電影呢？把自己捯飭成這副狗都不啃的樣子，知道花瓶最怕什麽嗎？花瓶最怕碎啊。”
為了拍這部電影，蕭秋南減肥十幾斤，發型也是剪了一個土氣的鍋蓋頭，因為連日勞累，眼圈發黑，顴骨都高了起來，雙頰凹陷，隻有一雙眼睛還亮如晨星，直直地看著他。
“李部長，我知道我過去得罪過你，你想怎麽罰我都無所謂，但是請你告訴我，瑤瑤在哪裏？”
“罰你？”李部長訕笑一聲，“我怎麽敢啊，搞不好立刻就有人哭著喊著出來為你保駕護航了，罰？哈，蕭秋南，你是真不知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意思吧？”
“罰酒嗎？”蕭秋南神色不動地說，“行，我喝，今天你端多少來，我都喝！隻要你能讓我見瑤瑤一麵。”
“那對不起。”李部長欣賞著他落魄的樣子，胸有成竹地說，“瑤瑤現在是我金屋藏嬌的女人，哪能隨便叫出來見別的男人呢？我李某人管不住老婆也就算了，還管不住小情人嗎？”
他得意地昂起下巴，指了指自己麵前的地板：“想要知道田瑤瑤的下落？跪下求我啊。”
蕭秋南臉色鐵青，手攥成了拳頭，沈壽良見勢不妙，拚命在後麵拉住他的衣服，唯恐他衝動惹事。
“怎麽？做不到啊？沒事，我這個人很寬容的，你們蕭家也是有幾分麵子的人，就這麽跪我也不好吧？”李部長誌得意滿地笑著說，“其實呢，我也懶的理你，你趕緊滾，別耽誤我幹正事，想見田瑤瑤？對不起，沒有我的許可，誰也別想見她。”
就在這時候，背後大門口突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喊叫：“田瑤瑤在哪兒！給我滾出來！”
緊接著，李部長就目瞪口地看著一群老老少少湧了進來，為首的老人白發童顏，揮著拐棍，吼叫的聲音簡直震動屋宇：“姓李的！是不是你把田瑤瑤藏起來了！？”
李部長簡直莫名其妙，硬著頭皮迎上去：“宋老，您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宋老迎頭怒吼，噴了他一臉唾沫星子，“計劃生育！基本國策！我宋家三代單傳，就隻有宋亞新這麽一根獨苗！好個田瑤瑤！她居然把我孫子打得住進了醫院！然後還沒事人一樣跑了！怪不得這麽大脾氣呢，原來有你這個王八蛋給她撐腰？她在你這裏對不對！趕緊把她交出來！我要當麵問問她，高桅東是怎麽教女兒的！”
李部長大驚失色，急忙辨白：“不不不！沒有沒有，我也是前天見過她一麵，然後就不知道……”
“宋爺爺！”一直裝鵪鶉的沈壽良機靈地從蕭秋南身後跳出來做現場證人，“他撒謊！他剛才還跟我們說，田瑤瑤被他金屋藏嬌了，還說‘想見她？跪下求我呀。’”
他捏著嗓子說了這一句，深得煽風點火的精髓，宋老氣得渾身哆嗦，看到李部長還在辯解說‘我壓根沒見過田瑤瑤’，什麽風度禮儀都忘記了，掄起拐棍就劈頭蓋臉打了過去：“跪你是吧！求你是吧！老子從來不求人！”
然後他又回頭對一群人斥道：“都是木頭疙瘩嗎！給我搜！出事了算我的！”
雞飛狗跳鬧到半夜，別墅上上下下，連地板都快被撬起來了，當然沒有發現田瑤瑤的影子，這時候宋老猶自不相信，依然揪著李部長問：“真不是你把她藏起來了？你這種人老鼠洞多得很，也不知道北京哪裏就有好多產業，要不要我們一家家搜過去？”
這時候大門口又傳來一陣吵嚷，隨即頭上裹著繃帶的宋亞新身上還穿著醫院的病號服，不管不顧地衝了進來，人沒到聲音先到：“爺爺！你別難為瑤瑤！這都是我的錯！不關瑤瑤的事！你要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我就，我就……”
他還沒放完狠話，人已經衝了進來，甩開周圍人上來紛紛的噓寒問暖，小眼睛在人群裏一掃，沒有發現田瑤瑤，囁嚅著問：“瑤瑤呢？”
宋老看著寶貝孫子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重重一哼，指了指李部長：“問他！”
“真的不是我幹的！”李部長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大家看清楚，“我以為她就是一時想不開，等我逼她到走投無路的時候自然會乖乖回來的，我沒想到她還能跑……”
宋亞新發出一聲咆哮，急了眼地衝過去：“胡說！瑤瑤不是被你帶走了，她還能去哪裏？”
他一轉眼又看到在一邊的蕭秋南，猛然想起了什麽，臉色大變，急切地問：“蕭秋南，瑤瑤也沒去你那裏？”
蕭秋南站在一邊聽著，垂眸之間握著的拳頭一直沒有鬆開，此刻眯了眯眼，低沉地說：“我和她約好了時間來劇組，可是她一直沒來，我就知道一定出了事……才趕回北京來的！”
“機票作廢了，她確實沒離開北京。”秘書樣的人在宋老審核提醒。
這下全部目光又集中到李部長身上，李部長簡直哭的心都有了。
沈壽良此刻也著了急，畢竟下落不明這四個字，可大可小。
“不如調監控吧？街上不都有攝像頭嗎？”他出聲提醒。
蕭秋南側過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沈壽良小聲安慰他：“這麽多人在，不會讓瑤瑤吃虧的，就算找到了，姓李的想把人帶走也不那麽容易，你不都在這兒了嗎，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到人。”
這個提議被很快地執行了下去，調出了前天下午的萬壽路監控，一開始是宋亞新的車帶著田瑤瑤進了大院，大概一個小時不到的功夫，田瑤瑤自己拎著行李袋跑了出來。
看到這裏，李部長大出一口氣，趕緊證明清白：“看！她是一個人走的！我可沒去接她，這件事和我無關。”
宋老狠狠瞪了他一眼，命令道：“繼續看，她打車的話就有車牌號，問問司機在哪裏下車。”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田瑤瑤並沒有打車，她拎著行李袋，沿著萬壽路一路走去，步履匆匆，很快就混在人群當中進入了——地鐵站。
宋老看大家都站著不動，急眼道：“繼續調監控啊！地鐵裏不是也有攝像頭嗎！？”
有個秘書小聲地說了一句：“這可是六點鍾……”
工作日，晚上六點鍾，萬壽路一號線，公主墳換乘……
那就是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啊！
就算有攝像頭，想在這裏麵找出一個小小的田瑤瑤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她……”沈壽良不可思議地說，“她生下來就沒坐過地鐵吧？她怎麽知道……”
宋老暴脾氣地說：“那也得找！機場火車站長途汽車站都給我監控！我就不信她還能插上翅膀飛出北京去！”
田瑤瑤，到底去哪兒了呢？
隨著年關將近，在北京的外地人士也都開始使出十八般武藝要踏上漫漫回家的征途，搶到票的歡天喜地，搶不到票的各出奇謀，其中，拚車回家成了城市白領一個不錯的選擇，掏幾百一千的車費，也不算多大負擔，難得是一路比較放鬆自由，如果恰好遇上在北京打拚的老鄉，還能夠拉拉關係，交個朋友。
當然，安全還是第一，所以大家都寧願找認識的人分享，或者至少是一起拚過的熟人。
這天早晨，五六點的時候，一輛黑色豐田開出回龍觀，在約定的路邊接上了一個穿著羽絨服戴著毛線帽，膚色黃黃的，看起來跟成百萬在北京工作生活的小白領沒什麽區別的姑娘。
“嗨，你好，你就是姚梓言的堂妹吧？她微信裏跟我們說的那個？”開車的司機看到是不打扮也能看出是美女坯子的年輕姑娘，總是熱情一點。
“是我，我叫瑤台月。”她小心地把一個山寨高仿的旅行袋放在膝蓋上，在後座坐好，安靜地道謝，“麻煩你們了。”
“嗨，不麻煩，我們和你堂姐拚過好幾次車了，都是熟人！”後座上另一個姑娘很開朗地說，又問，“她今年不回家嗎？”
“有點事，不回了。”瑤台月似乎是個很沉默寡言的人，簡單地回答了幾句話，架著大黑框眼鏡，把臉半埋在衣領裏開始睡覺。
司機開了一段才想起來：“哎呀，忘記問她要身份證看看了，哎，老婆，你把她叫醒唄？”
後座上的姑娘打了個哈欠：“有病吧你，熟人介紹過來的，又不是男的，看什麽身份證，你瞎起勁什麽呀？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知道家庭住址，過年時候好拎著雞鴨上門去拜見丈母娘啊？”
“沒，沒有！”
“那就閉嘴！”
聊天聲中，車子再度發動，載著四個人奔上了歸鄉的漫長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