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也不知道從哪一年起，平安夜就成了年輕人的‘傳統節日’，從下午三點開始，各大商業中心就開始人頭攢動，連餐廳都取消了平時菜單，開始專一售賣高價聖誕情侶套餐，一過晚上七點，王府井大街更是人潮洶湧，擠擠挨挨地往天主堂走。
田瑤瑤素著一張臉，穿著件白色羊絨大衣，一個人走在人群中，周圍不是小情侶就是三五成群呼朋喚友，顯得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特別可憐。
她也沒有往裏麵走的意思，站在廣場的角落，仰起頭看著那座曆史悠久的三層建築，被燈光照射得金碧輝煌，顯得格外氣派，倒的確有幾分節日的喜氣洋洋了。
姚梓言從前是不信鬼神的，所以在北京讀書的時候，也就某一年跟著同學來看過熱鬧，把天主堂當成一個景觀來遊玩了，但是如今她以田瑤瑤的身份活生生地站在廣場上，這一切不由得她不相信，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操縱著這一切，和所有人的悲歡離合？
“我，我不後悔……”她咽了口唾沫，看著天主堂頂端的十字架，默默地在心裏說著，“我不後悔重活這一年，因為重生了，我才能遇見我愛的那個人……就算為此要付出代價，我也心甘情願的！”
也許一個人的福份是真的被注定的吧，她替換了田瑤瑤的身體，搶占了她的一切，改變了田瑤瑤的命運，所以現在老天爺要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撥動命運的絲線，把曾經屬於她的一切，都給奪走了。
“我什麽都可以不要，什麽都不要。”她喃喃地說，“我隻要他一個人……神啊，如果你在，請聽到我的祈禱，我隻要他一個人……你什麽都可以拿走，拜托，請讓他留下……”
她說不下去了，閉上眼睛，淚水再度悄悄地滲出了眼角。
蕭秋南，我愛你。
我真的，願意付出一切去換取能和你相處的時光。
我是如此的自私，瘋狂，不顧一切……可是我愛你。
忽然有一隻手用力地扳過她的肩膀，田瑤瑤嚇了一跳，正要尖叫，睜開的眼睛裏，卻映入了蕭秋南略帶疲憊的麵孔。
“瑤瑤。”他沙啞地說，“對不起，我回來了。”
田瑤瑤的淚水奪眶而出，仰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俊美的麵容，蕭秋南胡亂地穿著一件普通的連帽外套，風塵仆仆，毫無偶像明星的氣質，混在人群裏簡直讓人認不出來，但在她的眼睛裏，他就像是天上的一顆星星，忽然墜落人間，落在她的麵前。
“你怎麽……你怎麽……”她語無倫次地說著。
蕭秋南深深地看著她，伸開雙臂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用自己的胸膛護住那個不知所措，在熱鬧的人群中，在王府井天主堂廣場上，哭得讓人心疼萬分的堅強女孩。
“瑤瑤。”他閉著眼睛，貪戀地在田瑤瑤頭頂摩挲著，“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承擔這一切，沒事了，我回來了。”
田瑤瑤抓緊他的衣服，把臉深深地埋在他懷裏，兩人緊緊地擁抱著，淚水瘋狂地湧出眼眶，聽著他的聲音，這些天的焦慮不安漸漸散去，一顆心逐漸安定下來，終於失控地嚎啕大哭。
十點鍾左右，人群開始逐漸散去，大多數人行色匆匆地趕向地鐵，小部分人還留下來，舉著手機試圖留住這一晚的美好記憶。
在遠處的街道邊，停著蕭秋南的車，田瑤瑤剛才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現在眼皮都是腫的，好像耗盡了渾身的力氣，依偎在蕭秋南懷裏一言不發。
蕭秋南一隻手繞過她的身體，安慰地輕拍著，什麽也沒說，但保護性的姿態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咳咳。”田瑤瑤試圖開口，才發現嗓子已經哭啞了，她用力地咳嗽了幾聲，才繼續說道，“你怎麽回來了呀？”
“嗯，提前了一天。”蕭秋南側頭吻在她額頭上，“為什麽不告訴我，高伯伯出事的消息？”
田瑤瑤苦笑著說：“沒必要。”
蕭秋南趕回來，不但於事無補，而且他那邊的路演一耽誤，立刻就會被黑子們誇大成耍大牌，不配合宣傳，對劇組不滿……什麽的，她畢竟當了好幾年對家粉絲，這套路還不是門兒清。
“你應該叫我回來的，起碼可以和你一起麵對。”蕭秋南認真地說，“瑤瑤，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承受這樣的事。”
田瑤瑤露出一個譏嘲的笑：“反正我的名聲……也就那樣了，何必再把你饒進去，能掙出來一個是一個。”
她仰頭看著蕭秋南，歎息道：“我也不願意把你拖進這樣的渾水裏來，你不知道，那天……好像所有人都沉不住氣了，埋怨別人……我以前真沒想過還有這樣一天，但也許其實這才是大家真實的想法？”
“怕嗎？”蕭秋南心疼地摸著她的秀發，“一定很害怕吧？沒事的，我現在回來了，以後什麽事都有我在，你要是不放心，明天咱們就去登記。”
田瑤瑤心裏一陣悸動，出神地看著他，蕭秋南一動不動，坦然地和她對視著，星眸裏滿滿的都是深情，不見一絲猶豫。
“你想什麽呢。”田瑤瑤略帶埋怨地說，“我親爹還躺在醫院裏，咱們倆這麽急三火四領證，這算什麽？衝喜啊？傳出去，別說我了，你的名聲也好不了。”
“我不在乎。”蕭秋南無所謂地說，“反正我們本來也說好要結婚的。”
“對啊，那不得等我滿二十歲嗎？不到合法婚齡，國家哪能發證的？”田瑤瑤用手指在他額頭上一戳，“你傻了，這可是北京，不是什麽法製觀念淡薄的窮鄉僻壤，早婚是沒保障的。”
蕭秋南抓住她的手，吻了一下：“我隻是想讓你安心一點。”
田瑤瑤了然地露出一抹微笑：“我很安心，有你在。”
她點點頭，把另一隻手放在自己胸口，強調地說：“不知道怎麽的，一看見你，我的心就定下來了……哎，對了，你是怎麽找到我的？我隻跟我媽說了去教堂，她告訴你的？”
蕭秋南有點難以啟齒地說：“我先去了你家，但是阿姨不在家，然後我看了一下你的手機定位。”
田瑤瑤笑了出來：“我知道了，她不甘寂寞，去參加聖誕派對去了。”
她自嘲地搖搖頭：“大廈將傾，醉生夢死，我簡直不知道還能說她什麽。”
“瑤瑤你別這麽說，還有我，我會照顧你們的。”蕭秋南安慰道，“需要我去阿姨麵前保證嗎？也許她隻是想一時麻醉一下自己。”
“別，我家這趟渾水，你千萬別攪進來。”田瑤瑤皺著眉頭說，“我大姨也不是省油的燈，現在我爸爸剛入院，她可能還在製定計劃，該怎麽做呢，以後是分家還是怎麽的，都還不知道……”
她忽然笑著抬起頭看著蕭秋南：“不過不用管那麽多，我有你，那就足夠了。”
“嗯。”蕭秋南看著她的眼睛，點著頭，“你有我。”
因為他這一句簡單的許諾，田瑤瑤的大眼睛裏隱隱地泛起了淚花，她強忍著，微笑著說：“蕭秋南，。你知道嗎，我今天來天主堂，本來的目的是想給我爸爸祈福，希望奇跡能出現，讓他能醒過來的，可是……事到臨頭，我又後悔了，我怕，萬一神真是靈驗的，我說的話都能成真該怎麽辦？”
她咬著下嘴唇，笑中帶淚地說：“我本來想祈禱，願意用我擁有的一切去換取我爸爸的健康，在那一刻，我看著天主堂上麵的十字架，就好象……就好象被雷打了一下，我怕了，我真怕我說的會實現……知道我為什麽怕嗎？因為我不願意啊！”
她嗆了一聲，淚水無知無覺地從臉頰上滑落，卻還帶著笑繼續說著：“我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那就是你，我不願意拿離開你去交換任何人，任何事……隻要能留在你身邊，我什麽代價都願意付，什麽事都願意做……”
她抬眼看著蕭秋南，喃喃地說：“我是不是很自私啊？又壞，又隻會為自己著想，你沒有出現之前，我就這麽想了，等你忽然……像從天上掉下來一樣，出現在我麵前，那時候我在心裏想，神啊，請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拿走，我隻要這個人……我隻要你！”
田瑤瑤執拗地看著蕭秋南，一字一句地說：“我愛你，天打雷劈那麽地愛。”
蕭秋南捧著她的臉，輕輕地吻在她眼皮上，低聲說：“瑤瑤，高伯伯如果真的還醒著，他也是會希望你能幸福的。”
“是，我知道爸爸會的。”田瑤瑤哭著說，“就因為這樣我才更恨我自己，我不敢冒險，一點兒也不敢，隻能抓著手裏的東西，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自從爸爸住院了我就很害怕，像是有什麽……終於要來臨了，我不知道那是什麽……”
其實我知道的。
模模糊糊之中，我感覺自己將被打回原形，再也不是那個嬌俏任性的大小姐白富美，而是默默地，一點一點地變回從前的姚梓言。
那樣的話，我就會永遠失去你了吧？
我又會回到一個人的狀態了。
“我很害怕……蕭秋南我很害怕！”田瑤瑤抓住他的手，倉皇的大眼睛盈滿了淚水，“我不知道我該怎麽辦。”
“噓，沒事的，會好的。”蕭秋南不明所以，但還是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用盡了最大的溫柔安慰她，“離你生日還有不到半年，我答應你，一到年齡我們就結婚，什麽都別想阻止我們，你也答應我，瑤瑤，好好地生活，我們就像從前一樣，無論什麽難題，有我和你一起承擔。”
田瑤瑤慌亂的心在他的聲音裏慢慢平靜下來，終於勇敢地看向他，蒼白的臉頰上露出一抹淡不可及的微笑，低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