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此言一出，客廳裏頓時安靜下來，一片寂靜當中，保姆王阿姨從廚房擦著手出來宣布：“可以擺飯了。”
她疑惑地站住了，看了一下這個尷尬的環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就在下一秒，客廳裏猛地又爆發出一陣浪潮，所有人的聲音七嘴八舌地交織在一起：“你說什麽？”“這種事怎麽不跟媽媽商量一下就好說的呀！”“結婚？妹妹你沒開玩笑吧？”“真結婚呀瑤瑤？說著玩兒的吧？前陣子不還鬧分手呢嗎？”
“都別吵！”高桅東被鬧得頭疼，斷喝一聲，站起來說，“沒聽見飯好了嗎？先吃飯！”
他站起來走了兩步，發現根本沒人理他，全都在圍攻田瑤瑤，生氣了，咳嗽一聲，威脅道，
“這時候不吃就別吃了！”
田瑤瑤捂著耳朵，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這麽大反應，急忙跳起來幾步追上他，一疊聲地喊：“爸爸我來啦我來啦，吃飯吃飯！”
她這一躲，剩下的人也沒了逼問對象，隻能意興闌珊地一起往餐廳走。
今天保姆燒了清蒸魚，說是難得的江魚，肉質鮮嫩堪比河豚，又割了點上好的金華火腿做了湯，喝到嘴裏鮮美無比，田瑤瑤穿著的裙子略貼身，實在不能放鬆胃口，喝了三勺就依依不舍地放下，開始埋頭數米粒。
肖蓓仗著自己身懷二胎，現在在高家可以說是百無禁忌，大著膽子問：“瑤瑤，你真決定啦？”
“什麽呀？”田瑤瑤明知故問，她已經有點後悔了，怎麽也沒想到略微一提，大家就是這麽巨大的反應。
蕭秋南不是你們聯合介紹我去相親的嗎？相親不就是為了結婚嗎？為什麽我現在願意結婚了，你們又這麽一副大驚小怪的嘴臉？
“蕭秋南呀。”肖蓓迫不及待地問，高詡在桌子底下捏了她一把，她白了他一眼，又繼續問，“就這麽決定了？不再考察考察？”
“哦喲，她小孩子，隨便說說的。”田欣趕緊打斷，笑得花枝亂顫，試圖把氣氛輕鬆化，“懂什麽呀，她哪裏知道結婚是怎麽回事，還不就跟小時候上幼兒園一樣，回來就開口說要做誰家的媳婦了，哪能當真的呀。”
田瑤瑤無奈地抬頭：“媽！我都快二十了好不好。”
田欣立刻變了臉：“你也知道你才二十呀？二十歲結什麽婚！？農村人呀？提倡多子多福，結婚趁早，十八歲當媽，三十六當奶奶，一輩子就這麽交代過去？”
“說什麽呢！”田瑤瑤不平地嚷道，“我都快夠國家法定婚齡了，為什麽不能結婚？國家都允許了，你們憑什麽反對？”
“憑我是你媽！”田欣一瞪眼睛。
田瑤瑤立刻使出殺手鐧，轉向一邊抱怨：“爸～～～你看我媽呀！”
“好了好了！”高桅東被寶貝女兒這麽一叫，又被田欣用幽怨的目光盯著，簡直連湯都喝不下去，息事寧人地說，“你還年輕，這種事不著急，啊？”
田瑤瑤張大嘴巴，看看他又看看大家，憤怒地說：“是我著急嗎？我本來在家當大小姐當得好好的，不要太開心，是誰又是給選人，又是給介紹，非撮哄著我去吃相親飯？誰一天到晚跟我說，我年紀大了，不能瞎混日子了，該收心嫁人了……搞得我好像，好像是那啥一樣，好啦，現在我想嫁了，你們一個個又這樣子，幹嘛呀？”
“瑤瑤說的對。”喬誌華不緊不慢地說，“婚姻大事，說到底都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大姨支持你。”
“哎，大姐……”田欣剛想說話，喬誌華一眼掃過來，淡淡地說，“怎麽，對我推薦的人選不滿？有意見？覺得我是想害瑤瑤？”
田欣趕緊陪笑：“沒有沒有，我就是覺得，這個太倉促了一點吧？她這個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聽風就是雨，要什麽就必須馬上到手，到手了玩一陣子不高興，立刻又扔到腦後了，就像去年，想開車，要好車，那都跟著了魔一樣，纏著她爸爸，恨不得今天說，明天就開到門前，現在好啦，那股勁過去了，又不開了，兩輛車都放在家裏落灰，這都是小事，結婚不能這樣呀。”
“有什麽不行的啊。”高詡趁亂說，“現在社會，婚姻自由，閃婚閃離的多了去了，你想嫁就嫁唄，放心，有哥哥在，你就是想離婚也是一句話的事！我看那小子還敢訛上咱家不成？”
“哎呀你們說什麽呀。”田瑤瑤臉頰通紅地嚷，“哥，不許你烏鴉嘴。”
“我怎麽是烏鴉嘴了，我這是表示一下當哥哥的立場。”高詡煞有介事地說。
肖蓓捧著碗，感興趣地問：“瑤瑤，這不是你一頭熱吧？蕭秋南那邊怎麽個意思？”
“對啊。”高詡也跟著一唱一和，“他雖然是個大明星，家裏有倆錢，但是要娶我妹妹，那可不能輕省了事，必須得準備房啊，車啊，婚紗啊，鑽戒啊……彩禮咱們家就不能要了，封建傳統嘛，傳出去影響不好！”
肖蓓也表示讚同：“明星都可有錢了，一個代言就千萬身價的，蕭秋南這咖位，那咱們可不能放過他，鑽戒必須鴿子蛋！婚紗必須巴黎定製，婚禮現場……天壇還是太廟啊？故宮管得嚴，恐怕是進不去。”
“哼！”高桅東聽不下去，重重地哼了一聲，“我的女兒，嫁人了也是我的女兒，用得著他出錢嗎？！”
“爸，您什麽都不懂！這是誰出錢的問題嗎？這是誠心不誠心的問題。”高詡眉飛色舞地說，“咱們家出得起，就不用他出啦？美得他！就必須出血！出大血！大出血！要他知道娶瑤瑤不容易，以後才能對瑤瑤好！求婚求婚，沒個求字怎麽能體現出來呢。”
田瑤瑤嘟著嘴忽然插了一句：“是我先跟他提的，他答應了。”
全場寂靜了一下，然後高詡兩口子噴然大笑了起來，高詡笑得直捶桌子：“瑤瑤哎！傻妹妹！你這真是……叫我說你什麽好！”
田欣也驚了，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你真是要氣死我了，怎麽好一點都不矜持的呀！女兒家，要麵子的！你的臉呢？”
田瑤瑤理直氣壯地說：“新時代了，誰提出來有什麽關係，達成一致就好了！”
高詡不笑了，小聲對肖蓓說：“總覺得是被揍得不敢不答應的。”
“哪有！”田瑤瑤漲紅了臉，驕傲地說，“他還說，既然要結婚了，就考慮退出娛樂圈，回家做生意呢。”
喬誌華聽到這裏，倒是點了點頭：“這點誠心，還是可取的。”
田欣一聽更急了，對田瑤瑤恐嚇地說：“你們倆啊，都是不知道民間疾苦的大小姐大少爺，他當明星當得好好的，為什麽要退出娛樂圈？在圈裏賺錢多簡單啊，對著鏡頭擺幾個POSE，錢就嘩嘩地來了，以後參加什麽時尚盛典也有格調，各季新衣不花錢隨便穿，做什麽生意，做生意錢哪是好賺的啦？他那個臉，腦子能有多少？大學都沒畢業，到時候不得賠死？”
高詡挪了挪屁股，笑著說：“田姨，這您可別擔心，有我爸呢，我爸能看著他們小兩口活活餓死？隻要他老人家一句話，小蕭別說是還有腦子，就是沒腦子，也能日進鬥金。”
田欣語塞，氣急敗壞地說：“總之我不同意！”
喬誌華輕輕地看了她一眼，雲淡風輕地說：“這年頭，婚姻自主，不是父母包辦的時候了。”
說著，她冷笑了一聲：“就是回到父母包辦那個年代，瑤瑤的婚事，你也做不了主吧？”
這就是在暗諷在古代，田欣這樣的身份不過是個外室，連妾都掙不上，毫無發言權了。
田欣並不敢說什麽，眼巴巴地看著高桅東，擠出一個笑：“我沒有別的意思，就覺得孩子太小了……還沒定性呢。”
“不小了，蕭秋南26了吧？過年就27，那人家父母不也想著抱孫子啊。”高詡搶白。
高桅東本來對女兒突然要談婚論嫁，還沒反應過來，再加上一屋子人吵鬧得頭疼，壓根沒給他好好沉下來思考的餘地，還在緩衝中，被高詡一下提到年齡，再轉頭看看自己捧在手心寵愛了十九年，嬌豔如花的寶貝女兒，再想起什麽結婚嫁人生孩子……這些遠在天邊的事就忽然近在眼前，一樣樣地逼了上來。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而他既然不舒服，那就誰也別想舒服。
高桅東把筷子一放，沉著臉說：“年輕人，趁著青春時光，談談戀愛就行了，結什麽婚！自己還是小孩子，就別擔負家庭重任了！”
高詡還想說話，被肖蓓輕輕拉住。
田瑤瑤瞪大眼睛，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不敢置信地說：“爸？你那意思，隻讓我談戀愛，不許我結婚？那不耍流氓嗎？”
“胡說！”高桅東板著臉說，“怎麽就耍流氓了！？”
“毛主席說過，一切不以結婚為前提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田瑤瑤高聲抗辯，“你敢說毛主席說錯了嗎！”
高桅東語塞，憤憤地說：“你過去耍的流氓還少嗎！？”
“所以我這次改邪歸正了呀，老老實實地就奔著結婚去了，您怎麽還不許呀？看不得我好是怎麽的？！”
高桅東無話可答，心裏一陣活動，又覺得蕭秋南既然是喬誌華看中的人，應該不會錯，寶貝女兒什麽脾氣自己也知道，難得看對了眼有安頓下來的心思，簡直天賜良機，就應該立刻打包送出門才對，一會兒又覺得她‘還是太小’，應該在身邊多留些日子，嫁人之後煩惱多多，身份上的轉變她應付不了，哪裏有在家當大小姐呼風喚雨的快活。
這兩種心思糾纏不下，最終他索性站起來，虎著臉一錘定音：“國家規定合法婚齡是20歲！在你明年過生日之前，不許提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