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蕭秋南，秋南哥哥？”模模糊糊地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叫他，蕭秋南莫名其妙地渾身一抖，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田瑤瑤在眼前放大的小臉，嚇了一跳：“幹嘛？”
說著他還摸了摸露在外麵的小臂，也不知道是不是房車裏冷氣開得太大了，還是剛才那一聲‘秋南哥哥’給肉麻到了，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已經是他出院後的第十天了，八月都已經到了尾巴，天氣變得涼爽了一些，劇組的壓力卻比天熱的時候還要大，要遷就他的情況，一點一點地磨，他本人，文替，武替，背影替，在導演的指揮下，來回無縫對接。
但是這樣帶來的後果就是大家精神都繃得很緊，他尤其要提著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部分不露出和前後銜接不上的漏洞，夜裏又因為骨折處的疼痛輾轉難眠，剛才他隻是回到房車裏坐著休息，眼睛一閉，就這麽不知不覺地睡過去了。
小助理手裏還拿著熱毛巾，蕭秋南想了半天，眼神才聚焦起來，沒精打采地說了一句：“哦，我睡著了啊？”
“是啊，你以為呢？”田瑤瑤埋怨地說，“嚇死我了！”
蕭秋南拿過熱毛巾來狠狠地在臉上脖子上擦了擦，帶著點燙的溫度正好讓他被汗水浸濕的皮膚得到了舒緩，精神也好了一點。
小助理趕緊接過毛巾再去換水，田瑤瑤忍不住埋怨道：“都跟你說過好幾次了，中午休息的時候你就上床躺著睡唄，就是不肯！硬撐著有什麽好處？”
蕭秋南默然不語，房車裏自然有給演員休息的床鋪，但是這輛房車的床是高高架在車尾巴上的，換成健康人那自然絕無問題，但他一個瘸子……
他又特別，特別不喜歡別人幫忙，把他搬上抬下的，那樣會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雖然是暫時的行動不便，但是也不行！
看他不吭聲，田瑤瑤也知道勸不動他，長歎一聲道：“真該讓你粉絲看看你現在這個作死的樣子！驢！比驢都倔！六十年後我去參加你追悼會一定給你送個花圈‘驢先生千古’！哎，反正到時候你的粉絲也都是一群沒牙老太太了，有本事揮著拐杖來打我呀～～～”
蕭秋南不耐煩地抬起頭看著她：“說完了沒有？我餓了。”
“哦。”田瑤瑤從‘我一個人力戰萬千蕭家粉兒’的美夢中清醒過來，回身去拿餐盒，蕭秋南從小助理手裏接過毛巾，擦了擦手說：“行了，你們吃飯去吧，瑤瑤在這裏。”
“好的。”小助理看了他一眼，有點想說什麽的樣子，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快步離開了。
田瑤瑤把小餐桌放下來，先給他盛了一碗湯，洋洋自得地說：“我做的！鹹肉蛤蜊湯，補充蛋白質！”
蕭秋南瞥了一眼桌上的餐盒，一個裏麵是炒上海青，一個裏麵是芹菜荸薺百合木耳的大拌菜
，一個是炒雜菌，手裏的湯碗是唯一的葷腥了，他懷著複雜的心情喝了一口，挑剔道：“肉呢？”
田瑤瑤還沒說話，他自己先回答了：“不用問，喂流浪狗了。”
“我了個去，你記性還真好，睚眥必報呀！”田瑤瑤驚奇地說，“不就是肉嘛，等拍完了，回北京！請你吃烤鴨子！現在就控製一下吧，吃太多你越發爬不動了。”
一個‘爬’字深深地刺痛了蕭秋南的自尊心，他沉著臉，飛快地把湯喝完，拿起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著飯粒：“吃也吃不飽，睡也睡不好，還要拍戲……黃世仁！周扒皮！”
“哎，行啦行啦，蕭白勞。”田瑤瑤幾乎是哄著他，“快點吃飯，晚上回酒店我給你做魚圓砂鍋。”
蕭秋南看了她一眼，索性放下了筷子，淡淡地問：“大小姐，今天怎麽對我態度這麽好？”
“咦？我最是個惜老憐貧的慈善人！自從你出院之後，哪天不對你笑臉相迎的啊，少爺？”田瑤瑤忙不迭地為自己辯解著，“我都說了會對你負責的，一直到你痊愈為止。”
蕭秋南凝視著她，本來略顯蒼白的臉剛才被熱毛巾擦過，臉頰上還殘留著一抹紅暈，完美精致的五官在這一刻更加顯得魅力十足，讓田瑤瑤也不免看得有點入神。
他輕輕地豎起一根手指：“聽。”
田瑤瑤茫然地看著他：“聽什麽？”
蕭秋南陡然翻臉，冷笑了起來：“今天導演說中午提前收工，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是你們家做應援的日子！車開來了吧？送的什麽好東西啊？”
田瑤瑤沒想到他居然還打聽八卦，瞠目結舌之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蕭秋南看她這樣子，心裏酸溜溜的，沒好氣地說：“你們憋了快三個月了，一定是大張旗鼓對不對？聽車的動靜不小啊？當然了，我這個樣子，肯定是要回避的，但是能不能讓我知道知道，這次是什麽菜，什麽水果，什麽甜點……”
“吃你的飯吧！”田瑤瑤不耐煩地說。
蕭秋南冷哼一聲，拿起筷子吃了兩口，挑剔地說：“淡不拉嘰的，一點味道都沒有。”
“有的你吃就不錯了啊！”
“既然是整個劇組的食物應援，那麽很顯然也應該有我的一份對吧？我的呢？”蕭秋南理直氣壯地伸手，“你去給我領回來。”
“我給你領……我算哪根蔥啊！我憑什麽給你領去啊？”田瑤瑤一時聲音大了點，看見蕭秋南皺著眉頭別過臉去，趕緊又把聲音放低，“我現在跟你一樣見不得光，躲在車裏，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她看蕭秋南依然不吭聲也不動筷子，挫敗地垂下肩膀，抓了抓頭發，耐心地說：“蕭秋南，你現在情況特殊，大家都很小心地幫你保守秘密，別越活越回去了，你三歲呀？幼兒園發麵包沒有你的，你就不高興？我們現在唯一目的就是把電影順利拍完，你忍一忍，再忍一忍好不好？”
其實她說的，蕭秋南都知道，也都明白，但就是有點抑製不住自己的小別扭，也許從心裏他也會想‘我都為救覃遠傷成這樣了，你就該對我好一點’，所以，時不時地就要發作一把。
“好啦，我跟你說實話吧！”田瑤瑤心一橫，幹脆地承認，“這次食物應援因為資金比較充足，所以沒有拖成品過來，而是直接雇傭了流動餐車，有冷餐有熱菜有牛扒有燒烤有甜點……還有一輛飲料車，浩浩蕩蕩開到劇組來的，大家都是自己拿著盤子去吃自助，愛吃什麽吃什麽，沒有一份一份擺好的，我上哪兒給你領你那份去！”
蕭秋南聽著聽著，憋不住笑了起來：“也是，吃自助餐還要打包，是挺沒意思的。”
“這就太尷尬了好嗎！”田瑤瑤冒火地說，“所以！收起你那少爺脾氣，趕緊吃飯！吃完了趕緊睡覺！抓緊時間歇一會兒！”
蕭秋南磨磨蹭蹭地拿起筷子，還跟她討價還價：“晚上有魚火鍋吃？”
“嗯！”田瑤瑤都無奈了，敷衍地答應。
“什麽魚？”
“青魚。”
“好吃嗎？”
他們一問一答的時候，忽然車門從後麵開了，覃遠氣喘籲籲地就跳了進來，嘴裏一疊聲地喊著：“蕭哥蕭哥，借我躲一躲……”
他走了兩步就呆立在原地，眼睛一下子睜得大大的，看著站在蕭秋南麵前的俏麗少女，尷尬得不得了，硬著頭皮說：“不好意思啊，我以為……”
田瑤瑤從他發出第一個聲音開始，腦子裏就轟地一聲，隻剩下兩個字：完了……
她臉色忽青忽白，然後又漲得通紅，悲哀地發現不管多麽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多麽在劇組裏老盯著覃遠看，甚至還跟他說過話……都不能阻擋她看到偶像蒸煮的時候這種又喜悅又激動，恨不得出去跑個幾圈的心情。
但是！見到覃遠固然好！現在這個情況……怎麽辦呀！
和她相反，蕭秋南倒顯得很平靜，專注地伸著筷子去夾一片百合，頭都不抬地說：“介紹一下，這是我的……”
他抬頭看了掙紮著向他投來半威脅半哀求眼神的田瑤瑤一眼，穩穩地把百合送進嘴裏，嚼了兩下，才接著說：“生活助理。”
覃遠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這位姑娘似乎有點熟悉，聯想起上次自己去過醫院也看到病房裏有這麽一號人物，那時候也說是生活助理，兩下一對正好合上，恍然大悟地笑著說：“你好。”
田瑤瑤一句話都不敢說，低著頭，竭力縮減自己的存在感。
“沒打攪你吧，蕭哥？”覃遠也沒在意她一個小助理的存在，徑直走上前來，看了一眼餐桌上的簡單菜色，不好意思地說，“哎呀，早知道應該給你帶菜來的，今天我的粉絲來做食物應援……小姑娘們太熱情了，把我追得到處跑，沒辦法，隻能到你這裏來躲躲。”
蕭秋南看了正在悄悄溜走的田瑤瑤一眼，意有所指地說：“你就是對粉絲太軟了，一點距離都沒有，這樣其實不好。”
田瑤瑤立刻回身，在覃遠身後對他瞪眼。
蕭秋南這時候才不怕她，繼續說：“一點偶像架子都沒有，她們隻會得寸進尺，你現在不拉開距離，以後遲早有你後悔的時候。”
覃遠為難地點了點頭：“我其實也知道……但就是，有點不忍心，她們那麽興高采烈地來了，就為了看我一眼，不給她們一點回應，似乎也不好。”
“哼。”蕭秋南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我明白蕭哥你的意思，給了回應的話，她們就會想要更多，甚至會變得有點激動和瘋狂……好吧，我以後會注意的。”覃遠不愧也是九零檔僅次於蕭秋南的偶像派領軍人物，混到現在頭腦還是清醒的，很快就自己想通了。
蕭秋南心裏的惡魔小人在狂點頭，看到田瑤瑤在瞪他，惡意地說：“瑤瑤，把湯給覃遠盛一碗。”
田瑤瑤張大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覃遠已經很自然地側了一下頭，禮貌地說：“謝謝。”
她現在深刻後悔剛才沒有及時逃跑，現在被蕭秋南給一句話就套進去了！
美色誤人啊！隻要覃遠在這裏，她的腳就挪不動了！
她摒息靜氣，拿過碗倒了一碗湯，送到桌上，二話不說就趕緊溜。
這次的距離比較近，覃遠又是坐著的，稍微一抬頭就看到了她的整個麵容，困惑地皺起了俊秀的眉頭：“蕭哥，你這位助理小姐……有點眼熟啊？”
“是嗎？”蕭秋南端著碗，泰然自若地說，“橫店來來去去就那些人，難免的。”
“不對……不對……”覃遠敲了敲額頭，苦苦思索著，忽然叫了起來，“瑤瑤？你不是編劇老師的小徒弟嗎？”
他一下子想了起來，拍著巴掌說：“我記得你！上次你還跟我說你是我粉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