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田瑤瑤不忍去看馬美琪那僵硬尷尬的神情，想笑又不敢，趕緊低頭縮小存在感，李助理也僵住了，眼睜睜地看著馮濤怒氣衝衝地一陣風卷過他身邊，也不敢阻攔。
馬美琪到底是在娛樂圈打滾過多年的人，臉色變化極快，已經一疊聲地喊了起來：“馮編劇，別這樣啊，是我說錯話了……別生氣別生氣，我給你賠禮道歉，咱們再好好聊聊。”
馮濤充耳不聞，對田瑤瑤使了一個眼色，田瑤瑤趕緊跟上。
兩人一溜煙地跑出了片場，一直衝到車裏，馮濤大大舒了一口氣，拍著方向盤滿意地說：“哎呀，拚爹的感覺真好！這還是我第一次仗勢欺人呢！怎麽樣，爽不爽！？”
“爽！”田瑤瑤重重地點了點頭。
馮濤捧著臉想了想，又趕緊解釋：“其實我平時也不愛這樣的，我還是願意以理服人，而且編劇就是劇組的底層，我之前也不是沒受過各種氣，能忍的我都忍了……但是吧，有的人就硬要撞到槍口上來，那也沒辦法，有爹不拚，更待何時，還是幹脆利落地解決掉就好了！省得拖遝。”
說著她老成地歎了口氣：“不管怎麽樣，電影還是要堅持拍完的。”
田瑤瑤真心地說了句：“馮姐姐，你也辛苦了。”
“是啊，好好地拍戲都是奢望，劇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亂七八糟的人，最後誰也不能得罪，隻有小編劇背鍋，我膝蓋好痛，嘖！”馮濤卷著舌頭咂了一聲，跟著前車開出了片場，“找個地方大吃一頓，下午還要幹活呢！”
田瑤瑤笑而不答，這時候她的手機響了，摸出來湊到耳邊接通，是蕭秋南的聲音：“說話方便嗎？”
“嗯，我和馮姐姐已經出來了，你有話就說吧。”田瑤瑤輕聲說。
蕭秋南似乎遲疑了一下，才繼續說話：“你們去哪兒？吃飯去嗎？問問馮姐想不想吃筍子菌菇什麽的，我助理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
田瑤瑤捂住手機，向馮濤轉達了一下，馮濤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去解紮得緊緊的發髻想鬆快一下，最後沒耐心地弄亂了一頭卷發，搖頭說：“算了，中午這點時間，還不夠來回的，今天本來戲就拍得不順哪有心思大吃大喝……再說了，你家蕭秋南這是當富二代當得都沒常識了吧，這時節筍子哪裏好吃。”
田瑤瑤‘哦’了一聲，拿起手機原話告訴了蕭秋南，蕭秋南沉默了一會兒，自嘲地說：“也是，吃的方麵你們女人可是比我精通多了……”
“你是不是有什麽話啊，直說就行了。”田瑤瑤聽出他的猶豫，偷偷地問。
蕭秋南‘嗯’了一聲，然後也壓低聲音說：“今天發生那件不愉快的事，我猜你們心情都不好，想請你們吃一頓，去去晦氣的。”
“噗。”田瑤瑤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放心，剛才女殺手已經來找馮姐姐談判了，試圖仗勢欺人，但是被成功反殺了。”
“你們沒事吧？”蕭秋南不放心地問。
田瑤瑤剛要說沒事，馮濤從駕駛座扭過頭來，大聲地說：“放心吧，有我罩著你小女朋友呢！”
蕭秋南在那邊思索了一下，然後說：“我雖然不認識這位馬小姐，但吳助理跟我說了，她特別勢利眼，最喜歡在現場為難工作人員來彰顯自己的重要地位……”
他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馮濤我不擔心，我就怕她惹不起馮濤，遷怒在你身上。”
田瑤瑤嘿嘿地笑了起來：“看不出你還挺關心我的，謝啦。”
說來也奇怪，兩人從杭州回來之後，彼此都有些尷尬，仿佛在西湖邊上看煙花那一幕當時看起來挺美，過後一想就顯得既肉麻又庸俗，於是無言地達成默契，再也不提那事。
周日田瑤瑤照例躲在房間裏上網，蕭秋南睡了一個上午，然後在酒店餐廳吃午飯，做SPA，健身房健身……一直到晚上才回來睡覺，完美地閃避，今天早上兩人才又碰麵。
這時候聽到蕭秋南這麽一句話，田瑤瑤心裏還是暖洋洋的。
到底是搭檔！合作夥伴還是要有點情誼的嘛。
但是蕭秋南下一句話就讓她不大高興了：“要不然你還是回酒店吧，反正她的戲份少，等她走了你再回來玩。”
“就不！”田瑤瑤濃眉一揚，帶著幾分不服氣，“我難道還躲著她？她能把我怎麽樣？”
蕭秋南歎了一口氣：“我當然不是覺得你對付不了她，大小姐你天子一怒，伏屍千裏……”
“喂！蕭秋南，你別覺得我沒文化，聽不懂這句啊！”
事實上蕭秋南還真覺得她聽不懂，但這話絕不敢明說，隻能再接著好聲好氣地哄她：“上午已經夠熱鬧的了，你別再摻乎進去。”
“去～～～說得我跟霸王龍一樣，我有那麽大能量嗎？放心啦放心啦，我不是那種不知道輕重的人，她再得罪我我就忍著唄，一切為了這部電影。”
“其實你是為了覃遠吧……”蕭秋南在那邊涼涼地說。
“哎！算你知道我的心。”田瑤瑤爽快地承認，“這部電影從官宣那天開始就腥風血雨，你當我願意摻乎啊？我都恨不得去靈隱寺燒香磕頭，求菩薩保佑順利殺青。”
當然了，她是不敢去的，聽說靈隱寺香火很靈驗，萬一有哪位大德高僧一眼看出她不是本尊，乃是孤魂野鬼，佛光度化了她怎麽辦。
“那記得要拜濟公菩薩，別的菩薩沒這麽混不吝。”蕭秋南看自己勸阻無效，心情也惡劣起來，冷淡地跟她說。
“啐！蕭秋南，你拐著彎兒罵我，別以為我聽不出來！”田瑤瑤怒了。
蕭秋南還沒說什麽，馮濤從前座安慰地開口了：“好啦好啦，你們小兩口別吵了，不就是一個跟紅頂白瘋瘋癲癲的小明星，她能上天嗎？讓蕭秋南放心，我雖然是劇組的底層，但是在這麽一個小醬油麵前保住你還是有把握的，讓他別瞎操心，我們吃完飯就回去。”
“聽見啦？”田瑤瑤勝利地對蕭秋南說，然後不等他回答，拇指一滑，掛斷了電話，身體重重地倒向座椅上，生著悶氣。
馮濤從鏡子裏看了她一眼，笑著說：“他也是關心你，別想那麽多了。”
“不稀罕。”田瑤瑤嘀咕著說，然後一抹臉，立刻把不高興的事兒扔到腦後，笑容燦爛地說，“馮姐姐我們去吃什麽？西餐好不好？我要減肥，隻能吃素菜，我覺得色拉還不錯……”
馮濤微笑著點點頭答應。她在劇組多年，見過的世麵也不算少，對田瑤瑤的關照與其說是想賣高中校友學弟蕭秋南一個人情，倒不如說是敏銳地察覺到田瑤瑤這個人的與眾不同決定給自己搭條路，她年輕，嬌嫩，無憂無慮什麽都不愁的樣子，讓人很難相信這是一個普通有錢家庭出來的普通白富美。
尤其，她從來都是特別自然地拉開車門坐進後座，不管開車的是誰……這個習慣的養成，要麽是從來沒坐過私家車的，要麽就是常年有司機開車的主兒。
馮濤不知道田瑤瑤是何方神聖，但是肯定不是蕭秋南跟她輕描淡寫說的‘父母生意夥伴家的女兒，家裏薄有資產’這麽簡單。
她可不是馬美琪那種心比天高，卻是睜眼瞎的蠢蛋。
事實證明，在娛樂圈打滾的人沒有一個是傻子，馬美琪小姐雖然眼光不好，但見風使舵的本事一流，吃了個午飯再度回到片場的馮濤，立刻就受到了她的熱烈歡迎，笑臉迎人，那親切程度簡直像失散多年的親姐妹一樣。
馮濤這個人的脾氣雖然不好，但也不是無事生非型，有個人在身邊笑語聲喧，也拉不下臉去惡言相對，隻能忍著。
她絕口不提什麽戲份什麽台詞，隻是站在馮濤身邊，喋喋不休地談起美容養顏，時髦潮流，奢侈品……力邀馮濤‘有時間’的話和她一起去上海做美容，買包包，血拚……
馮濤提醒她：“今天才周一。”
那意思：等到周末的時候，馬美琪就算磨也該把十分鍾戲份給磨完，打道回府了吧。
但馬美琪毫不在意，一個勁地誇她‘靈氣逼人，有才華，劇本一字千金’‘以後一定有合作的機會’。
幸虧導演看不過去，叫馮濤過去討論劇本，她才得以逃出生天。
可是她跑了，田瑤瑤還站在原地，馬美琪意猶未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閃著‘評估資產’的光芒。
“小妹妹，你是馮編劇的助理？”她和藹地問。
田瑤瑤點了點頭。
馬美琪剛要說什麽，打量了她兩眼，又改了語氣問：“這麽小就來跟劇組啊？你爸爸是做什麽的啊？是不是也是娛樂圈的？你是星二代？”
“我爸爸是公務員，不過已經退休了。”田瑤瑤如實地回答，不等馬美琪問，又主動交代，“我媽媽是家庭主婦。”
“哦……”馬美琪露出輕蔑的笑容，居高臨下地說，“那你家庭條件不太好吧？怪不得小小年紀就出來打工了。”
她思索了一下，伸出手指，矜持地推著田瑤瑤的肩往旁邊走了幾步，到了沒外人經過的僻靜角落，直截了當地說：“你每月掙多少啊？唉，別說了，肯定不多，看你連妝都不化，素麵朝天的樣子，一定是買不起。”
田瑤瑤瞪大了眼睛，她來橫店之前，保姆把她的日常用品打了兩個大包，其中一個就是足足半箱子的化妝保養品，這還隻是一個月的份量！她純粹就是不會用，保養品還知道照著教程往臉上抹幾層，化妝可真不是憑著記憶就能完美搞定的，必須用一次次的實踐來磨練技術，她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大批彩妝索性就都扔在那裏了，正愁怎麽處理呢，馬美琪居然說她是買不起？
馬美琪看她一臉無語的樣子，以為自己說到點子上了，悲憫地拍著她的肩膀說：“你跟在馮編劇身邊，幫姐說說好話，吹吹風，姐虧待不了你，回頭就送你一隻口紅。”
田瑤瑤看著她，福至心靈地說：“YSL52？”
她上午企圖收買馮濤的那隻口紅，好像就這麽說的沒錯吧？
“喲你這小丫頭片子還挺識貨的嘛！”馬美琪露出肉疼的表情，然後一揮手，“得！就當交個朋友，送你了！回頭到我那拿去！”
還沒等田瑤瑤說什麽，從她們背後的布景牆後麵，有人響亮地竊笑了一聲，然後不急不慢地說：“馬小姐，您低頭看看腳上的過季，啊，不，是過六季的普拉達鞋子，和她腳上當季的迪奧涼鞋，您覺得區區一隻口紅，就能收買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