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啊,誰?”田瑤瑤頭都不回地說,“怎麽會呢!蕭秋南是誰呀?不認得。”


  “那……你喜歡覃遠?”夏葉繼續試探地問。


  “喜歡呀!”田瑤瑤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怎麽?不許啊?”


  夏葉不吭聲了,隨即又振作起精神來,笑著說:“覃遠大哥人很好的,對我這樣的後輩也很耐心,雖然不像蕭大哥那樣麵麵俱到,但是也會提點我很多東西,還會分我零食吃……哎,你上次在片場外就是等著見他吧?怪不得看不上我的簽名呢。”


  田瑤瑤聽得有點火大,斜眼看著他:“什麽意思啊?”


  夏葉吐了吐舌頭:“沒什麽,就是被你當麵拒絕了,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不過既然你喜歡的是覃遠,那就好解釋了,我是比不上他嘛。”


  “知道了你還羅嗦。”一提到覃遠,田瑤瑤就變了一個人似的,板著臉,瞧都不瞧他。


  “好啦,我知道你喜歡他,你們這些小女孩,維護起來蒸煮都是很凶噠。”夏葉做了個鬼臉,又跟她小聲說,“別生氣了,我也沒說什麽,回頭買冰激淩請你吃好不好?”


  田瑤瑤眼睛轉了轉,對著和導演談完,返身回來的馮濤裝作很開心地說:“馮姐姐,他說要請我們吃冰激淩~”


  “那謝謝啦,小朋友。”馮濤大概是跟導演的作戰贏了,心情很好,往椅子上一坐,拿劇本擋住臉說,“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想買通我給你加戲,那是沒門的喲。”


  夏葉一開始聽到田瑤瑤起哄的時候也就是無奈地笑著看她,聽到這句話,臉刷就紅了,埋著頭吭哧吭哧地說:“沒……我沒這個意思,真的沒有!”


  馮濤蓋著臉不說話,田瑤瑤揶揄地看著他,他有點呆不下去了,紅著臉站起來,說了句‘我去買’,就一溜煙地跑掉了。


  田瑤瑤發出竊笑的聲音,馮濤拉下劇本,譴責地看著她:“還笑!桃花運啊瑤瑤,你可別漫不經心的,要對得起你家那誰,看,他又往這邊看了。”


  “知道啦。”田瑤瑤拉長聲音說,把目光投向場內,果然蕭秋南也換好衣服出來了,正在向這邊注目,她心情很好地對著場內比了一個大拇指,示意:加油

  蕭秋南有點意外,也向她微微地笑了笑。


  那笑容一閃而過,雲淡風輕,但是在田瑤瑤心裏猛然地撞了撞,比剛才夏葉那青春爽朗的笑容,更加讓她心動。


  蕭秋南和夏葉對了兩遍戲,導演都不大滿意,過來指點著說:“你這個角色,他自己也知道是假扮的,但是又不能讓別人看出來,就是處在一種微妙的平衡,過了,觀眾會不滿意,淺了,又不符合身份,你自己一定要把握好這個度。”


  覃遠本來還好,被導演這麽一指點,反而更加糊塗起來,撓著頭又走了兩遍,還是摸不到點子上,助理頭上也冒了汗,一個勁地勸他:“別著急,別浮躁,演戲最忌諱表麵化,你要再深入一點。”


  “我知道。”覃遠撩起衣服下擺,坐在布景的樓梯台階上,低頭默默地揣摩了半天,又站起來重新過了一遍,導演還是不大滿意,提點說:“心態不對,你太習慣身上這件衣服了,你要讓觀眾看出來,這不是你應該穿的!你心裏也應該明白!不合適!”


  這句話是用話筒說的,傳得滿場都能聽得見,夏葉這時候正好捧著保溫冰盒進來,一邊打開遞給馮濤,一邊好奇地說:“導演這是罵誰呢?”


  田瑤瑤立刻翻了個白眼,氣衝衝地說:“講戲呢,懂什麽呀!”


  “哦,我理解錯了!”夏葉乖乖地認錯,看著馮濤挑走了一盒,又把剩下的遞給田瑤瑤,田瑤瑤看了一眼,並不想要接受他的好意,擺擺手,夏葉不罷休地繞過來,蹲在她身邊,鍥而不舍地舉著冰盒,“給個麵子吧?剛才是我說錯話了,我也是一進來沒聽清,不是故意的。”


  大庭廣眾之下,他這麽低聲下氣地蹲著跟自己說話,田瑤瑤也不是真的嬌矜慣了的大小姐,實在卻不過對方的好意,勉強地拿出另一個盒子,低聲說:“謝謝。”


  “喲,不錯嘛,還是酒店餐廳的自製雪糕。”馮濤吃了一口,挑剔地讚美著。


  田瑤瑤打開蓋子,舀了一勺送進嘴裏,果然甘甜綿軟,帶著一股天然芒果的濃鬱香味,稍微用舌尖一抿,就自然化開,涼涼滑滑地進入食道,感覺十分舒服。


  她瞧瞧地看了一眼那個冰盒,隻有兩個盒子的大小,沒有別的東西了,小聲地問夏葉:“你自己不吃嗎?”


  “我是男的,不吃這些。”夏葉也小聲地回答著,然後用更小的聲音說:“太貴了……”


  田瑤瑤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再次說了一句:“謝謝。”


  夏葉笑得陽光燦爛:“你喜歡就好了。”


  媽呀!這是真擺明車馬要來追了吧!怎麽辦呀!田瑤瑤心亂如麻地想著,低頭狠狠地挖了一大勺送進嘴裏。


  她們在這裏還算悠閑,場中被來回折騰的覃遠和蕭秋南卻都開始有點疲憊了,畢竟來回一條條地磨,始終找不到感覺,是件要命的事,導演到現在都沒喊開機,那是因為連浪費膠片的資格都沒有。


  在一邊配戲的演壞官的老戲骨扇著風,無奈地看著他,然後對蕭秋南說:“要不然,先跳過去吧?拍下一條好了。”


  “不行不行。”蕭秋南看著覃遠憋得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助理不停地給他擦,竟然有一種感同身受的窘迫感,搶在覃遠麵前開口:“他就是一時入不了戲,再給點時間吧。”


  說著,他把老戲骨拉到一邊,低聲說:“對不起啊王老師,幫幫忙,他又不是故意的,拜托,大家盡量配合一下了,感謝感謝,下次回北京一定請你喝酒。”


  老戲骨和他是一個公司,安生混日子的老前輩,多年演技派,可惜一直沒出頭,始終在正劇裏打醬油演反派配角,不愁沒戲拍,也再沒紅的可能,早就死了心,平時也未嚐沒有冷眼看著這些當紅小鮮肉吃癟暗自開心的念頭,本想著這場戲這麽拖下去,要自己陪著罰站心有不甘,所以幹脆提醒跳戲,但是到底也不是真的壞人,蕭秋南這麽低聲下氣地跟他說話,又是同一個公司的,人家給了麵子,自己也不好再端著,於是點點頭,還提醒了幾句:“他跟你一樣,都是非科班出身的,講深了也沒用,讓他別光琢磨導演說的那高深玩意兒,這種時候,講體驗派表演就對了。”


  說著他對導演吆喝了一聲:“導演,我先出去抽根煙,好了叫我。”


  他這算明顯偷懶的舉止,換別人一定早被罵個狗血淋頭,但他資格老,演技過關,從來NG也沒他的份兒,隨叫隨到,煙頭一掐立刻就能入戲,永不拖後腿,跟屢屢出錯的小生小花比起來,導演也沒什麽可挑剔的地方,無奈地揮揮手,隨他去了。


  田瑤瑤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剛才吃下的冰激淩也澆滅不了心頭火,焦躁地伸著脖子看場中,就看到覃遠垂頭喪氣坐在道具樓梯上,蕭秋南站在一邊沉思著什麽,助理圍著兩人在忙活。


  夏葉看見她這樣子,還安慰道:“隻是暫時的而已,誰都可能遇上這種情況,你別急啊,馬上就能拍了,今天一定能準時下工的,哎,你晚上是有什麽安排嗎?”


  田瑤瑤瞪了他一眼,我是擔心覃遠拍戲不順利好不好!能陪他拍到夜裏也無所謂,但整個劇組這麽大一個攤子呢,別人肯定不願意啊!

  夏葉被她瞪得有點發怵,還是堅持著問:“這附近也沒什麽好地方,不如晚上我們去唱個K?”


  “你!閉!嘴!”田瑤瑤氣呼呼地說。


  “你倆都給我閉嘴!”馮濤用劇本扇著風,冷冰冰地說,“隔著這麽大一個活人呢!你們還敢嘀嘀咕咕的,當我死的呀?!”


  蕭秋南示意助理們都退下,然後自己也坐到覃遠身邊,覃遠苦惱地抬起頭看著他,臉皺得像個包子,低聲說:“蕭哥,對不起啊。我也沒想到……”


  這段戲是走緊張中不失輕鬆詼諧基調的,就是個喜劇,讓緊張肅殺的氣氛和緩一下,但業內都知道喜劇尤其難拍,何況是他這種偶像明星,放不開包袱被斥責不幽默,放開包袱又被歧視浮誇,要拿捏住裏麵的分寸,演是演不出來的,覃遠可沒那個本事,就隻能從‘自我感受’上下功夫了。


  “兄弟,你相信不相信我?”蕭秋南慎重地問。


  覃遠認真地看著他,慢吞吞地回答:“那還是要先想一想的。”


  蕭秋南笑著拍了他一把:“跟你說正事呢,表演這東西沒什麽套路,首先,你要從心底裏去沉入那個氛圍,那個身份,就像這件衣服,角色是一個江湖刀客,和朝廷從無來往,甚至是對立的,所以他穿這身衣服的感覺,跟你不一樣,你是個演員,什麽樣的衣服都穿過,你從心裏就沒有那種‘不自然’的心態,你要抓住這一點去想。”


  覃遠眼睛一亮,期盼地看著他,蕭秋南陡然有一種前輩的驕傲感,於是更加低聲說:“最快的法子,就是讓你穿上這身衣服,就感到不自在,不對頭,不是演出來的,既然心理上突破不了,就從生理上突破!”


  “蕭哥你說的對!”覃遠激動起來,對遠處的助理說,“跑一趟服裝師那,給我借幾根針來!”


  “你別別別!”蕭秋南趕緊阻止他,開玩笑!要是覃遠真在衣服上別幾根針戳皮肉來達到‘不自然’的生理感受,這麽慘烈的方式,田瑤瑤知道是自己出的主意,回去半夜摸進房間掐死自己都有可能。


  “不用紮針這麽血腥,那樣感覺又不對了。”蕭秋南悄聲跟他說,“你下麵不穿褲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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