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如果是平時生活當中，或者在走紅毯之類的時髦場合，三個小鮮肉湊在一起，絕對是賞心悅目，光看著就能讓人心情愉悅，但是片場這三人站在一起來演一段重頭戲的後果，就是來來回回，反複磨合，其中兩個都是半路出家的偶像明星，唯一科班那個則才讀大一，有時候犯的錯誤連在一邊舉著反光板的打雜助手都露出不忍卒睹的神情，尷尬得要死。
“你大爺的！這純粹是在捧讀吧！？”馮濤忍不住了，甩下遮在臉上的劇本，站起來暴躁地喊道，“有點投入行不行！情緒呢？爆發呢！？我辛辛苦苦寫的台詞每一句每一個字不是給你們這麽念的！下個手機朗讀APP人家還知道有陰陽頓挫呢！”
導演趕緊回身安撫她，說了幾句，看著她餘怒未消地坐回靠背椅上，又忙著安撫場內的大家：“不要著急，慢慢來，你們別受外界影響，再揣摩一下人物的心理，啊？別急躁，心要靜下來，所有人，不許說話了！讓他們都安靜！”
頓時場內一片寂靜，就剩下場中的三個人，這下反而壓力更大了，蕭秋南苦笑著說：“再演不好，導演就真要罵人了，大家千萬提著點精神，等晚上我請你們吃飯。”
夏葉趕緊表示‘不用不用，是我拖累了你們’，覃遠不置可否地嗯嗯了一聲，埋頭不語，然後忽然說“蕭哥，我覺得這個地方，你是不是應該調整一下情緒？你表現得有點太外露了，就好象……如果你心裏其實一直懷疑是他在出賣你們的話，那這時候不應該單純的憤怒，直接爆發出來，，而是有點，嗯，怎麽說呢，好像終於揭破了真相反而你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有個反差。”
蕭秋南立刻就想到了那天他坐在自己房間裏，聽著田瑤瑤在隔壁唧唧呱呱笑鬧不停的情形，沒錯，一開始很憤怒，然而後來就是疲倦，和釋然，還有一種莫名的傷感。
後來田瑤瑤來到了他的麵前，他也並沒有發火……
“我明白了！”他陡然抬頭，對這邊示意，“再來一條！”
這條出乎意料地很順利，導演喊卡之後立刻拍板：“過了！準備下一條！”
妝師撲過來忙著給補妝，助理們亂紛紛地圍著自家老板看有什麽需要的，端茶送水，垂肩捏背，夏葉眨著水靈靈的杏眼，在被妝師在臉上撲粉的時候還搶出功夫佩服地插嘴說：“覃大哥，你真厲害！一句話就能說明白了，等下要是我也卡住戲的話，你也幫幫我好嗎？我挺擔心的，在家裏想著怎麽演，到了現場腦子就一片空白了。”
妝師很喜歡這個嘴甜的小帥哥，聞言安慰他：“很多新人都這樣，還不如你呢，你別緊張啊，放鬆，放鬆點兒。”
覃遠眼巴巴地看著助理拿出一片薄紙樣的含化口香糖，張大嘴巴接著了，這才噓了一口氣，含糊地說：“沒有沒有……我剛才就是隨便說說的，你不是學表演的嗎，比我強多了。”
“那隨便說說都這麽厲害，說明你有天賦啊！”夏葉一臉天真地說，“我就幹著急沉不下角色去，你要是能點撥我一下，我就能通了，你別不幫我呀……覃大哥。”
覃遠客氣地笑了笑，說了幾句相互學習之類的場麵話，忙著用零食塞住嘴，向蕭秋南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蕭秋南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夏葉年紀小，有時候說話就不過腦子，狀似無心的一句話，萬一傳出去被有心人過度解讀了，那後果到底不大好，搞得他們一聽到就先在心裏掂好幾個過兒，然後看著他那張無辜的臉，又覺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在娛樂圈待久了，總覺得別人話裏有話？一個十九歲的小毛孩，能有什麽不好的心思呢。
最後今天的全部戲碼好歹是硬給磨過去了，別說三個演員疲憊不堪，連附近的場務都累得幹脆坐倒在了地上，好容易導演喊了卡，然後宣布今天戲份就此結束，大家辛苦。
馮濤打著哈欠從椅子上坐起來，慢吞吞地走到導演身邊，又開始討論明天要拍的一場重頭戲，這時候夏葉動作最快，已經換好衣服跑了出來，遇到人就客氣地點頭致意，不停地說著：“辛苦了，對不起。”最後走到導演麵前，紅著臉說：“今天我表現不好，對不起，耽誤大家時間了，回去我會好好琢磨角色的……”
導演向來與人為善，樂嗬嗬地鼓勵了他幾句，夏葉又轉向馮濤，低頭的時候目光正好對上她深V領露出的一抹白膩胸脯，臉刷地更紅了，趕緊挪開視線看著地麵，誠懇地說：“編劇老師，我對這個角色的認識還不太清楚，寫了一點自我感受的東西，麻煩您幫著看一下可以嗎？”
馮濤剛才氣勢如虎，這時候下班了也變得和顏悅色，彎了彎嘴角算是微笑：“你還真用心了……好吧，來加個微信。”
她掏出手機來正要開機，夏葉為難地從兜裏掏出一疊寫好的字紙，雙手遞上：“我……我是手寫的……”
“喔……不錯嘛！”馮濤有點動容，接了過來，“這年頭還肯一筆一畫寫字的人不多了，好吧，你放心，我收下了，回去會仔細看的，有什麽要探討的地方我們加微信聊吧。”
說著，她習慣性地眯起眼，調侃地說：“不用擔心，導演也在那個群裏，我們是工作相關。”
“嚇！你們年輕人哪，就喜歡拿我開涮！”導演不在意地說，“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又是一天的事了。”
夏葉看馮濤接過了他的心血大作，心中放下一塊大石，笑眯眯地說：“嗯，我們這就走了，蕭大哥說請我們吃湖鮮呢！”
導演嗬嗬地笑著，寬容地揮揮手：“去吧去吧。”
看著他連蹦帶跳地越過地上的障礙，開開心心地奔向一側的出口，導演感慨地對馮濤說：“現在的小家夥，可真了不得。”
“您這話對我爹說去吧，我也還年輕著呢！”馮濤橫了他一眼，轉身發現田瑤瑤蹲在她的禦座後麵，一臉心虛得頭也不敢抬的模樣，奇怪地問：“你找什麽呢？”
“啊……沒，沒什麽。”田瑤瑤剛才忽然想起來，夏葉是見過自己的，那以後怎麽解釋自己一會兒在場外當粉絲，一會兒進片場當編劇助理的事？眼看著夏葉直奔這邊而來，她隻有躲到了椅子後麵。
馮濤奇怪地看了她幾眼，也沒多說，拿過自己的筆記本包，順手把夏葉那一疊筆記也給塞了進去，一揚下巴：“走了走了，哎，今天你得跟我一起回去了吧，你家那誰好像要在外麵吃飯。”
“哦，管他呢。”田瑤瑤滿腦子還在想自己會不會暴露，但要她從此不來片場，那又不可能！光是坐著，遠遠地看著覃遠在場中或笨拙地犯錯，或者自我解嘲地憨笑，或者說著台詞時候的神采飛揚，她就覺得回家晚飯都不用吃了，見過真人之後，再回到隻能在酒店看網絡的地步，這個差距太大，她忍受不了！
其實……夏葉也未必認得出她吧？畢竟也就隻是一麵之緣而已。
她懷著希望，暗暗地想著。
馮濤和她出了片場，這時候出入的人車都特別多，來接馮濤的車被堵在了外麵，馮濤不耐煩地打電話去催，田瑤瑤乖乖地站在角落裏，注視著來往的人群，忽然間，夏葉在遠處出現了，他左顧右盼，像在找什麽人一樣。
田瑤瑤立刻低下頭，暗自祈禱：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咦！是你啊！”夏葉充滿驚喜的聲音在她麵前響起，興衝衝地說，“你還記得我嗎？我跟你說過話的！還請你喝了一瓶水。”
田瑤瑤慢慢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別扭的笑臉：“嗨，你好。”
夏葉看到她顯然十分高興，滔滔不絕地說：“我是這個劇組的演員，是真的，你現在相信了吧？哎，你是怎麽進來的啊？”
“我……”田瑤瑤硬著頭皮正要編個什麽謊話，馮濤握著手機已經回來了，三步兩步趕過來，厲聲問：“你要對我徒弟幹什麽！？”
兩人都嚇了一跳，夏葉驚慌地轉身，垂手規矩地站好，像被老師逮住的小學生一樣，結結巴巴地說：“編劇老師……我沒有……我就是跟她說句話，我們是認識的！對吧？”
馮濤看見是他，不是陌生人，起初臉色已經緩和了下來，聽到後一句話又繃緊了神經，轉看向田瑤瑤：“瑤瑤，真的嗎？”
“是……之前在片場外麵見過一麵。”田瑤瑤像蚊子哼哼一樣地回答道。
夏葉鬆了一口氣，解釋道：“我真沒壞心眼，就是看到熟人了來打個招呼……編劇老師你別把我想的那麽壞啊。”
“哦，那沒事了。”馮濤馬馬虎虎地說，“不是針對你啊，也是劇組裏閑人太多。”
夏葉舒了一口氣，露出一貫的爽朗笑臉：“沒事沒事！我媽媽也經常對我說現在外麵壞人很多，要我注意一點。”
“哦？”馮濤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本來就豐滿傲人的胸部更加挺起，盯著他的眼睛，眯著眼開玩笑地問，“我看起來像一位媽媽嗎？”
田瑤瑤噗哧一聲笑了，馮濤不愧是編劇，嘴上是從來不肯吃虧的。
夏葉這下連耳朵都紅了，吭哧吭哧地說：“反正……不像我的媽。”
“逗你玩的，小朋友！”馮濤一甩頭，“回去吧，別讓你助理到處找你，瑤瑤，走！”
“哎！”田瑤瑤脆生生地答應了一聲，急忙跟在她後麵。
夏葉對馮濤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又對她笑得一臉開心，無聲地做著口型道：“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