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田欣在上海盤桓了四天才回家，一開門，剛跟保姆說了一句‘去把衣服掛起來’，就看見寶貝女兒穿著睡裙，素著一張臉，蓬著一個頭，雙眼放空地盤腿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哎喲，乖囡啊！要死了要死了，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能盤腿的呀，會變成蘿卜腿，好難看的。”她飛奔過來矯正，田瑤瑤懶洋洋地哦了一聲，順著她把雙腿伸直。
“生氣啦？不是不想帶你去玩，你爸爸說了最近你哪裏都別去，老老實實在北京待著，再說也沒什麽好玩的，成天就是那一群老麵孔，衣服也不好看，沒什麽意思。”田欣心虛地說，又抱著她哄，“夏天再帶你出國玩好不好？”
“媽。”田瑤瑤仰著頭靠在沙發上，眼睛看著天花板，忽然問，“謝薇跟我說，爸在外麵養了個小的，兒子都快上小學了，你知道嗎？”
田欣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當然知道！你以為我這幾天幹嘛躲到上海去，就是不想攪進去。”
“你一點都不擔心啊？”田瑤瑤不可思議地問，“危機感什麽的？”
“危機感？那是喬大姐才應該有的吧，幹我什麽事，不過呢……一般每次那邊有這種仗著兒子要個名分的事，她對咱們倆態度都會格外親一點。”田欣對她拋了個媚眼，“不然怎麽趕著給你介紹男朋友呢，拉攏人嘛。”
田瑤瑤猛地直起身子：“這事你知道啊？”
“給我女兒找對象，我怎麽能不知道。”
“那你不反對！？”田瑤瑤幾乎在吼了。
“我反對有什麽用，她能直接把你拖去相親，那肯定老頭子同意了。”田欣故作深沉地歎了口氣，“什麽叫籠中金絲雀，就是你媽這樣的呀，我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掌握，何況是你的呢？隻能如同落花一般隨波逐流，快活一天是一天……”
田瑤瑤簡直不想說話，重新又倒回沙發上，拿靠墊擋住了臉。
“哎，不過我聽說介紹給你的是個大明星，還挺稱頭的，怎麽，你沒看上啊？不要緊的，你就直接跟老頭子說不行，叫他換人！再說了，又沒有人叫你馬上嫁給他，隻是相親，談個朋友而已，有個漂亮小夥子陪著你玩，出來進去的看著也高興啊，正經的明星總比你在外麵胡亂找的伴兒強吧？我要不是……”
“我不高興。”田瑤瑤在靠墊下含糊地說。
“那我說點高興的事給你聽，老頭子說，你大了，都開始正式談男朋友了，應該學著獨立了，等你關係穩定之後呢，就送你一套房讓你搬出去住，這樣你也方便點，你看你是要個市內的高層，還是別墅？”
“不……不好吧！”田瑤瑤畢竟真身原是個俗氣的小北漂，一套五十幾平米的公寓都耗盡了全家畢生心血，一聽到有大房子可拿，立刻心花怒放起來，還要強撐著做出依依不舍的表情，拿下靠墊準備對田欣說幾句煽情的話，一睜眼卻發現田欣笑得比她還要歡，“我早就想把二樓改成大大的衣帽間，這樣就可以按牌子分開放了，免得擠在一起拿錯了不搭配，你一搬走，夏天我去歐洲，正好約了裝修公司在家動工！回來就能享受成果了，乖囡，加油哦！一定要早點確定男女關係早點搬出去！”
田瑤瑤本來覺得，時尚圈都是銅牆鐵壁，閑雜人等想進棚拍現場無異於癡人說夢，但沒想到田欣打了個電話就搞定了，一邊還洋洋得意地跟她誇耀：“雜誌主編是我好朋友，她眼光高得很，才不是因為我的身份呢，是因為我們審美品味比較接近，那些俗氣的暴發戶太太她一樣看不上，你去玩玩也好，提前接觸一下這個圈子。”
“媽！你跟時尚圈很熟嗎？”田瑤瑤兩眼放光地問，“那你有沒有推薦誰做品牌代言，或者上雜誌封麵的關係？”
“想什麽呢！”田欣嗔怪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我隻負責消費，不負責推薦，他們也不吃這一套的，有自己的路數，別亂說話啊，瞧瞧你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俗得很。”
看她嘟著嘴，田欣安慰地推著她的肩膀把她送出門：“行啦，知道你喜歡人家啦，都知道想辦法給他鋪路了……唉，那小子也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福氣，能攀上我們家小公主，剛才還說不高興不喜歡呢，你呀……”
田瑤瑤出門的時候在物業那裏照例問了一句，發現今天沒有退信，這可是意外之喜，證明家鄉的父母已經肯收自己的信了，頓時心情好了很多，一直到了攝影棚，被告知‘拍攝還有十五分鍾結束’，請她站著等的時候都笑眯眯的。
哎呀，看著蕭秋南在強烈的燈光照射下還要不斷地跟著攝影師的口令搔首弄姿，滿臉大汗不停補妝，真是快樂呀！十五分鍾太短了，應該來個半小時的。
她愉快地想著，終於等到蕭秋南拍攝完成，疲憊地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帆布椅上，助理跑過去跟他耳語了幾句，本來在閉目讓化妝師給卸妝的他睜開眼，四下看了一圈，目光準確地在忙碌的人群後麵，捕捉到了田瑤瑤的身影，瞳孔頓時一縮。
田瑤瑤嫣然一笑，對他擺了擺手。
蕭秋南站起來，一邊隨手抓起化妝棉擦著臉上的殘妝，一邊向她走了過來，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有耐心：“找我？”
“是呀。”田瑤瑤露出自己最甜蜜的笑容，很大方地說，“你先忙，我在這裏等著沒關係的。”
蕭秋南精準地GET到了裏麵的潛台詞‘你敢讓我等試試’，於是抱歉地說：“我換了衣服馬上就來。”
他叫來助理，帶田瑤瑤去了隔壁一個供臨時休息放鬆類似咖啡座的地方，給她點了飲品，捧來一疊雜誌，又問她要不要吃點什麽，殷勤地安頓著她，田瑤瑤看著助理忙前忙後的樣子，禁不住同情地說：“別忙了，你跟著他一定很辛苦吧，我覺得他是一個要求多多，又很嚴苛的人。”
小助理嚇了一跳，趕緊說：“不不，蕭先生很隨和的一個人，基本不挑剔。”
好吧，看樣子把身邊人還收買得不錯。田瑤瑤遺憾地想著。
她托著腮幫子無聊地翻著雜誌，覃遠是選秀歌手出道，還不是三甲是第四名，後來又轉了影視，天生自帶短板，時尚圈頭三年是根本插不進去的，也就是最近一年才有機會拍個內頁封麵什麽的，拜他所賜，田瑤瑤這個在28歲之前從來沒買過時尚雜誌的宅女書呆子，也學會了正刊副刊增刊贈刊副冊廣告冊……的一係列區別，說起來滔滔不絕。
蕭秋南今天拍的好像還挺大氣的，不知道是不是封麵，搞不好金九銀十什麽的……老天真是不長眼，這種好事為什麽不落在覃遠頭上！哼，時尚圈果然是一群隻看臉的膚淺之輩。
她遠遠地看著蕭秋南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過來，急忙收起自己陰暗的小心思，擺出笑容，嚴陣以待。
蕭秋南在她對麵坐了下來，換衣服時間太趕，整個人有點狼狽，黑發零亂地散在光潔的額頭上，一張精致帥氣的臉上還帶著卸妝後的殘跡，嘴唇大概是被用力擦過了，特別地紅潤，他滿臉疲憊，還是強撐著對她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找我有事嗎？”
“有！”田瑤瑤幹脆地點頭。
蕭秋南有點意外，一邊擰開自帶的礦泉水，仰頭狂喝了半瓶，暢快地舒了一口氣，抹著嘴邊的水漬問：“有什麽可以為你效勞的嗎？”
“在我說之前，請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田瑤瑤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問，“你現在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就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嗎？”
蕭秋南避開她的眼光，自言自語地說：“哎呀，你這麽問，好像下一句就要說‘如果沒有的話，我做你女朋友吧’一樣呢。”
“別管那個，你先回答我，想好了再說，千萬別撒謊。”田瑤瑤執著地追問，強調了一句，“撒謊造成的一切後果我和你都承擔不起。”
蕭秋南聳聳肩，笑著說：“當然沒有，不然我給你立個字據？”
“很好。”田瑤瑤點了點頭，然後深吸一口氣，滿臉嚴肅地說，“蕭秋南，你能當我男朋友嗎？”
蕭秋南一口水含在嘴裏差點噴出來，急忙轉頭不看她，辛辛苦苦趕著把水咽下去才開口：“我的榮幸。”
“不跟你開玩笑！”田瑤瑤身體坐得筆直，眼神也認真無比，“一年，隻需要一年就好了，你做我名義上的男朋友，就像……嗯，就像演戲一樣，這個你拿手啊，你是專業的。”
蕭秋南慢慢地點著頭：“哦，你的意思是，請我扮演你的男朋友，時限為一年？”
“就是這樣。”
“要扮演到什麽程度呢？身體接觸有限製嗎？”
田瑤瑤哼了一聲，冷笑著看他：“想得美，就一般……一般正常男女朋友的身體接觸，而且一切解釋權歸我，單方麵的！”
“那我有什麽好處嗎？”蕭秋南摸摸下巴，忽然問。
田瑤瑤一愣，這個問題她倒是沒想過，她想了想，吞吞吐吐地問：“那你想要什麽好處？先說好，要錢可以，要人沒門啊。”
“放心吧，錢和人我都不要。”蕭秋南露出她看不懂的微笑，“我就想問一下，你是怎麽想的呢？為什麽找我演你男朋友？”
“因為我爸說了，隻要我開始談戀愛，正經找個男朋友，那就是大人了，同意我搬出去住，給我更多空間，我這是為了自由，FREEDOM！”田瑤瑤義正言辭地說。
“這個理由很正當，又偉大，具有不一般的叛逆意義。”蕭秋南點著頭讚許說，“那為什麽找我呢？”
“因為你帥啊。”田瑤瑤違心地說。
“謝謝誇獎。”
“而且，你不是……父母介紹的相親對象嘛，帶你回去總好過隨便帶別的男人，容易得到他們承認，他們肯定能相信。”田瑤瑤皺皺鼻子說。
蕭秋南注視著她，，深邃的目光很難看懂，忽然問：“我就不行嗎？”
“什麽？”田瑤瑤瞪大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當你的男朋友，真的那種，就不行嗎？”蕭秋南耐心地又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