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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有病

  “你沒事吧?”梁榕易撲過去拉開闋雲柯捂著腰腹的手,語氣裏少見的有些急切。


  他也沒想到闋雲柯會搬梯子爬他的窗,還給他一不小心推了下來。


  “有點事……”闋雲柯偷瞄著梁榕易的表情,有氣無力的說想吃油爆大蝦。


  梁榕易哪有心情給他做,但出於人道主義還是表示上樓就給他叫外賣,但被闋雲柯拒絕了。


  兩個人跌坐在潔白的棉花上,僵持了許久,梁榕易終於答應了他。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什麽不對,他問闋雲柯:“這些棉被哪裏來的?”。


  “這個啊?”闋雲柯有些局促的笑了笑才說道:“隔壁王阿姨送過來的,說是自己家裏養蠶彈的棉花,給你過冬用。”


  闋雲柯說著一骨碌爬起來抱起棉花就去旁邊的綠化樹上曬,留下梁榕易愣在原地。


  這怎麽跟計劃好的一樣?

  梁榕易起身拿了手機,先是給先前那個男人發了條短信說明天見,然後想了想又打了個電話。


  當年的事情他嘴上說的很絕,但怎麽也沒想到方芩做的更絕。她直接給他弄了一個精神病人患者的頭銜,說的做的都可以用精神分裂來解釋,就沒有人會去在意會去聽。


  作為補償,方芩把財產全部留給了他。隻要他積分達到一定數額,他就有巨額財產,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梁榕易覺得有些搞笑,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真能做這麽絕,但方芩卻著實算計到了後來。


  母子一場,都不敢再提曾母子一場。


  “啊啊啊?”闋雲柯突然嚷嚷道:“學長要下雨了,救命啊。”


  梁榕易回頭一看,闋雲柯急忙扯著棉被就往家裏麵拖,而他的身後是細細密密的大雨。


  雨勢急速逼近,雨聲也越大越大。梁榕易眼見著闕雲柯摔了一跤之後終於把棉被丟進了屋子裏,而他身後的雨先是淋到了他矯健的小腿再往後浸濕了他的衣裳和頭發。


  再然後,闋雲柯就像一隻跌倒在雨裏的落湯雞,而梁榕易卻愣在了原地,動也沒動一下。


  他的思緒還在他醒來的那天,外公外婆輪番著逼問他為什麽他深夜去了醫院之後方芩的病反而加重了。他那時候滿腔的委屈無處發泄,最終化成了心高氣傲的懟道:“你們去問她啊?她幹了什麽她心裏不知道嗎?”。


  年少的時候,說出來的話和做出來的事往往都不太一樣的。更何況是他這樣的性格,習慣於什麽重要的事都藏在心裏又常常冷著臉嚇唬人,喜歡過嘴癮。他以為懂的人自然會懂,也無需去解釋。


  但他顯然高估了人情,更是不懂人心也終有偏差。


  直到在第七醫院呆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方芩終於咽氣,他才知道自己得了病。周圍的人一圈又一圈的圍著他說要靜養,最重要的是心要靜。他在醫院裏呆的那些日子,他甚至都以為自己真的有病。


  但說到底,他有沒有病也隻有方芩知道。


  他最後是見了方芩一麵的,梁榕易至今還能記得她在病房裏笑起來的樣子,好像在說你還小。


  也是啊,怎麽鬥得過在商場打滾摸爬數十年的人。


  “醫生說我這病十有八九是遺傳,大概是你單基因遺傳給我的。”梁榕易坐在空無一人的病房裏,再開口是想算了吧,所以他默認了自己有病,成全了方芩的最後一個念想。


  方芩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才低低笑了起來。恍惚之中,梁榕易好像聽到她說對不起。


  時隔這麽久,她終於知道也對不起他。


  “好好生活,別做自己後悔的事情,一生太長了,很難煎熬。”這是方芩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聽在他耳朵裏卻又覺得好笑。


  他想了想低聲回道:“不是有遺傳病嘛,太長我就不活了。”


  映像之中方芩張了張嘴,然後突然又哭了。外公外婆和梁新先後衝了進來,梁榕易看著她越來越低的哭聲暈了過去。


  再後來,已是身死人肉白骨成灰。


  梁榕易沒參加他母親的葬禮,那些日子他還是在醫院度過。


  精神病院的醫生都有些不怎麽相信科學的玄學意識,他們一個又一個的說他是悲極傷心,損了心脈,很有必要長期留在醫院住院治療。


  那是一段挺長的日子,除了江曜川會偶爾給他送點新鮮的小物件,他沒見過任何熟人。就連他外公外婆,也忙著避著他。


  就在他第十八次動了跳樓割腕甚至謊稱自己夜夜失眠囤安眠藥準備就此了結的時候,曹律師來接了他。


  曹律師本來就是方芩的人,如今說他沒病,他也就沒病了。


  也隻有他自己知道,或許是真的有病了。


  闋雲柯還趴在哪兒嚷嚷著起不來,雲層散開之後光線散在他濕漉漉的身上。梁榕易終於被他驚醒,走過去把他拉了起來。


  “你傻不傻啊?”梁榕易瞥了一眼闋雲柯通紅的手,一時之間隻能反複說著這幾個字。


  闋雲柯咧開嘴笑了笑,被雨水澆濕了的睫毛分成幾個小扇子對著梁榕易使勁眨。他為了雨不灌進屋子裏,在摔倒的情況下急速關門,手被門夾住了。


  “這怎麽辦?”梁榕易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急切的說道:“這我也沒經驗,你之前買的那個紅花油有用嗎?”


  “那個沒用,但是我有辦法。”闋雲柯順勢坐在台階上,殷切的看著梁榕易,動了好幾次嘴唇卻沒說話,欲言又止的意思十分明顯。


  “什麽辦法?你說就是了。”梁榕易有一種即將被坑的感覺,但他想他此時此刻是願意被他敲詐的,哪怕是一筆巨款,隻要他有,他也會給他。


  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景,就是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


  “嗯……”闋雲柯拉著梁榕易坐在他的身邊,抬起被門板夾紅的手懟到梁榕易嘴邊。而後在梁榕易不明所以的愣怔之中極其小聲的說道:“你吹一吹就好了”。


  夏日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頭頂的陽光像是看笑話一般的看了場戲,又以最快的速度開始焦烤著大地。梁榕易在闋雲柯殷切的目光之中,竟然真的低頭吹了吹。雙唇極輕的動了動,擦著闋雲柯手上微乎其微的絨毛而過。


  在身體控製不住心跳要抖動出來的時候,闋雲柯聽到他說:“想不想聽笑話?”


  闋雲柯沒來及回應,但梁榕易已經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他說我有病,精神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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