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奇
闕雲柯心中有事,收拾行李也無精打采的。整理了好半天,才把僅帶過來的幾件衣服疊著丟進衣櫃裏。
他剛把衣物丟進衣櫃裏又發現先前疊好的衣物都隨著動作散開了,他實在沒忍住踹了紅木雕花的衣櫃兩腳,正巧看到衣櫃底下好像有東西。
梁榕易不愧是有錢,就連客房的衣櫃都是上好的紅木做的,特別的重。闋雲柯扒拉了十幾分鍾才把衣櫃地下的東西拉了出來,那是一張泛著灰塵且邊角都已經發黃的合照。
闋雲柯一眼就找到了站在第三排正中間一臉不耐煩的梁榕易,再然後他才順著照片慢慢的向下在第二排最邊上找到了自己。
同樣是穿著校服,那時候的梁榕易明顯比他高很多。他們之間隔著橫豎十幾個人,遠遠的他突然就想到了那時候想在他麵前狂刷存在感的日子。
作為一個高二的學生插進畢業班去拍照片這種事情如果不是親身經曆,闋雲柯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那時候熱衷於組織一切學生活動,掛著學生會主席的名義每天為了畢業班各種活動操碎了心。其中耗費心力最多的也就是畢業晚會這件事,也正是那時,他重新認識了梁榕易。
思源一中的畢業晚會要早一些,是在臨近高考前一個多月。闋雲柯作為學生會主席,在指導老師陳笙的示意下全權負責畢業晚會的各項事宜。在這之前,他也隻在學生會成員以及學校的各項好人好事表揚大會上知道梁榕易這個人。他不比別人,他從早就知道他的目的,隻覺得虛偽和好笑,但也不會刻意留意,因為並不關己。
畢業晚會上的節目有很多,但是高三同學參與的僅有兩三個,其中兩個還是最簡單的合唱。唯有一個比較特殊,是唱跳。而梁榕易,就是那個節目中的主唱。
闋雲柯隻聽說過梁榕易這個人但是卻對不上臉,那天晚上也不過是晚會上的其中一個工作人員,卻偏偏是梁榕易上場前說話的最後一個人。
他永遠記得那天,那個一身痞樣的人不情不願的走到他麵前,壓著不耐煩的聲音對他說道:“同學,你幫我這個蝴蝶結係一下,你會嗎?”。
事實上,闋雲柯會,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又聽到那人說道:“戲演多了還真成個演員了,戲子無情我不易啊。”。
“什麽?”闋雲柯沒太懂他的意思,憑著本能問他。
“沒什麽,”梁榕易歎了口氣又說道:“就覺得別人都在緬懷這狗屁的青春,唯有我覺得這是早日脫離苦海顯得有些異類。”
闋雲柯其實沒太聽清他說什麽,但他明白他的意思。他怎麽也沒想到,他與他產生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共鳴。事實上,他也覺得這青春不過是以年齡歲月的名義對他進行壓迫,他也想逃離。
在這之前,他隻從別人的嘴中聽到梁榕易這個人,也隻覺得梁榕易這個人很虛偽,表麵上一套背地裏又是一套的,總之不是可結交的人。而這之後,他竟然覺得沒有人比他更直接更不虛偽了。
也幾乎是在那一刻,闋雲柯開始直視他本想借著無事也假裝繁忙轉移的問題。那天的晚會散場很晚,他眼見著節目還沒結束梁榕易就被人拉著說是要去吃夜宵。幾乎是憑著本能的反應,他隨便交代了後續工作就跟著走了出去。
他一開始,也不過是好奇。
他為了顯得不那麽特別而和一桌隻有一人的短發女生拚了桌,那女生喝酒他喝茶,特地讓人加熱的菊花茶。
他不知道自己突然跑來幹什麽,但他幾乎馬上就知道了那女生盯著梁榕易那桌邊喝酒邊哭。出於禮貌和心理藏著的那點道不明的意思,他試著與她交談。許是陌生人更能讓人敞開心扉又許是喝了酒的原因,那女生告訴他說她喜歡那桌那個高高瘦瘦不近人情的男生。
闋雲柯抓在手裏的花茶沒握緊,一下子砸在了地上,但沒人注意到。他借著彎腰撿東西的瞬間往那邊看過去,剛好那人低頭,甚至還對他眨了眨眼睛,襯著夜裏各色的燈光,璀璨生輝。
因著衣服被澆髒了的緣故,他去了衛生間。路過梁榕易所在的那一桌時,他聽到梁榕易對麵喝高了的人邊哭邊喊時間一去不回來,最後他語氣真摯的拉著梁榕易說:“你是真的好看,要是個女的,肯定是紅顏禍水啊。”。
闋雲柯下意識的頓了一下,而後聽到酒瓶破碎的聲音。先前說話那男生邊躲開砸在桌子上炸開的酒瓶邊沒眼力見的勸道:“這擱在女孩子身上就是嬌作,迷人的很,擱你這兒就是暴力犯罪啊。”
闋雲柯聽了會兒覺得沒意思就準備走了,先前說話那人又苦口婆心的勸道:“雖然這幾年我一直受你壓迫,但是你對我的好還是比壞多一點的。聽我一句勸,那女的書都不讀了跟人跑了,放著你這樣的高富帥不要要個打工仔,那眼光簡直是給耗油蒙住了。你上大學之後別這麽凶了,好好做人,要.……要記得我……們”。
男生的聲音越說越小聲,而後又有從頭開始說的趨勢,梁榕易一把推開他站了起來。
闋雲柯有一種聽人牆角即將被抓住的錯覺,匆匆往衛生間裏走去。
他不確定梁榕易是否會來衛生間,獨自在馬桶上坐了十來分鍾才走了出去。
門一開,梁榕易正巧站在他麵前。
衛生間裏的燈光不同於外麵的繚亂,是單一的暗黃。闋雲柯不知怎麽的,隻覺得心跳快得像是隨時都要跳出來,他一個勁的捂住濕了的那塊衣物,修長的手指上滿是因用力過度而爆出的青筋。
“我還以為你掉進去了,你這眼睛裏有啥呢,閃閃發光的。”梁榕易邊說邊往他身上倒,許是酒精的作用沒控製好力度一頭栽在他的頸窩裏。又像是還沒反應過來,梁榕易竟然一口咬在了他的鎖骨處。
闋雲柯當時的反應是完了完了,這人是瘋了。他隻顧著心跳加速不知所措,完全忘了要推開他。而梁榕易自己也是暈暈乎乎的,甚至又舔了幾口才搖搖晃晃的拿出褲兜裏的塑料袋丟給闕雲柯。他說:“幫我給你同桌的女生,祝她幸福。”
闋雲柯乍暖還寒,暴熱暴冷也不知為什麽,整個人都開始出冷汗。但扒拉著他的人顯然沒明白過來,隻自己搖搖晃晃的走了出去,頭也沒回。
他啃了自己一口還舔了好幾下,沒一句道歉。這麽不禮貌的找他幫忙,也沒一句道謝。
闋雲柯不知道自己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回原位,隻記得那個女生從塑料袋裏拉出來了一堆現金,還有一個紅繩係著的鈴鐺。
從那之後,他開始關注梁榕易,開始騎車幾公裏去另一條街上吃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意識的動作是為了什麽,本來一開始,他隻不過是想知道他的名字,後來又費盡心思找人請江曜川吃飯,也不過是想打探一下他可能的行蹤。
可是後來,他才發現那些貼在學校公告欄上的照片已經滿足不了他的好奇心,他開始渴望,渴望著更多的他說不清楚但是又很要的東西。
“喵~”梁榕易的貓突然衝了進來,闋雲柯最後的回憶定格在那個短發女生拿著的鈴鐺上麵。
“柳飄飄,你跑什麽跑,有沒有一點小母貓的矜持和優雅。”梁榕易也跟著衝了進來,然後一臉疑問的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
“艸……我忘了,呸.……呸呸呸.……”梁榕易一開口,滿嘴的貓毛往外飛,而後他又衝衝跑了出去。他的手機因為他的動作掉了下來,正好掉在闕雲柯腳邊。
闋雲柯撿起來一看,屏幕上的搜索軟件上赫然寫著:“貓是一種很有等級自覺的動物,通常是等級高的給等級低的舔毛。如果你家的毛沒事就開始舔你,平時還對你愛搭不理,那麽你要注意了……”。
闋雲柯還沒看完,手機就黑屏了,旁邊的柳飄飄在翹著腿舔屁股上的毛。
他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拿出手機拍了一個柳飄飄舔毛的小視頻發了條朋友圈:“如今的貓都很愛幹淨啊.……”。
十分鍾之後,梁榕易擦著頭發走了進來,一本正經的說道:“這秋天要到了,柳飄飄掉的毛都可以給它做件大衣過冬了。”。
闋雲柯憋著笑,若無其事的把梁榕易的手機遞還給他。
“幸虧我是沒帶她去剃毛,還省了筆過冬的錢。”梁榕易接過手機,慢悠悠的劃開又說道:“哎……小闕,你不是說你做飯很好吃嗎?冰箱裏有菜,是時候發揮你真正的實力了,我先去睡會兒啊。”
梁榕易揉著頭發拐出客房門口,腳步不停、身形筆直,卻偏偏還是撞上了門檻。但他很快又恢複到一貫的樣子,甚至還哼起了當下的流行音樂。
闕雲柯眼尖的瞄見他為了掩飾尷尬打開了朋友圈,不出意外的話……闋雲柯在心裏又數了五秒,果然聽到隔壁傳來了一聲怒吼以及一係列的呸呸聲。
柳飄飄聽到梁榕易的喊聲,一骨碌跟著跑了出去,脖子上掛著的鈴鐺適時發出清脆的響聲,闋雲柯眸光一暗,拿出手機播了個許久未播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