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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金蟬脫殼

  擴廓帖木兒看到大奎所領明軍數量與已方相若,不禁心中發苦:‘手下雖有一千兵馬,但這一千人卻經三日三夜的拚殺又勞師以遠人困馬乏,此番我軍休矣!’


  “全軍聽令,若有人能殺出重圍隨我過江,賞千金封千戶。”擴廓帖木兒強打精神,不料話音剛落身後‘噗通’數響,竟有三五人頹然摔落馬下。手下將士都是又累又困又餓,連在馬上坐穩都難,如何還能再戰?

  大奎帶著一千明軍優哉遊哉向前走,見到擴廓帖木兒這一千元軍卻不急於開戰。先是擺開雁行陣,然後大奎一個人策馬向前來到擴廓帖木兒身前十餘丈處。


  “擴廓將軍一向可好啊?數月不見倒是清減了!”大奎打著哈哈問候了一句。


  擴廓帖木兒心中不禁暗罵:苦戰三日不眠不休更是水米不進,不瘦才怪。


  大奎在鞍囊裏摸了一陣,拿出一個紙包,打開紙包裏麵竟是塊熟牛肉。大奎將牛肉湊在鼻下聞了聞,當即讚道:“這肉可是鹵煮,乃是蘭州七味居的手藝。”說完便當著兩軍陣前大吃起來,還曉有興致的摸出個水袋,一邊吃一邊喝。擴廓帖木兒手下兵將離著老遠便聞到了酒味肉香,本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再聞到酒肉香味,可真真是饞煞人。


  擴廓帖木兒心知此乃是張大奎的詭計,當下厲喝道:“張大奎,你要怎樣?”


  大奎待咽下口中酒肉,這才揚聲道:“隻要放下刀槍,降者不殺酒肉管飽。”


  擴廓帖木兒心中不由好笑,對張大奎如此頑童把戲豈能當真?擴廓帖木兒雖沒言語,其身後一名侍衛策馬出列喝道:“鐵木真的子孫,隻有戰死沒有嚇死,放馬過來吧!”話音未落,一物電射而來,這侍衛一聲痛哼已滾身摔到馬下。


  眾人不禁向地上那侍衛看去,隻見其滿嘴是血,爬起身來吐出一物,竟是大奎手上水袋的木頭塞子。大奎以木頭塞子當做暗器,這一下竟打落了元軍侍衛的門牙。如此距離足有三十餘步遠,這一個小小的木頭塞子竟然打的如此遠,況且準頭力道實在是駭人聽聞。


  大奎信手扔了水袋,仍是漫不經心道:“若是不降,也不是沒有變通的辦法。”


  擴廓帖木兒忙問:“你還想怎樣?”


  大奎鄭重其事道:“答應我三個條件,本官便放你一條生路。”


  擴廓帖木兒心知今日轉機便在於此,當下爽快應道:“你且說說看,是哪三個條件?”


  大奎也不囉嗦,直言道:“第一,放下刀槍交出財物。第二,今後不得踏足華夏之地。”


  擴廓帖木兒聞言心中巨震,手下兵將已不能再戰,放下刀槍好說。交出財物也沒什麽,隨軍帶有不少金銀財物。可這不得踏足華夏,卻是連反攻複國的機會也沒有了。擴廓帖木兒還在猶豫,身後兵將也是不發一言,都在等著大將軍的一句話。


  大奎冷聲笑道:“如今你等戰則必死,與其白白送死不如回到北方安享晚年。你王保保本是漢人,卻一心為元庭賣命。縱然你死不足惜,但你也要為跟隨你的部下想一想,你就忍心手下兄弟流血送命?”


  擴廓帖木兒深思良久,這才點點頭咬牙道:“這兩件事我都依你,還有第三件事是什麽?|”如今的擴廓帖木兒萬念俱灰,若不是為了黃河北岸的妻子及未出世的孩子,擴廓帖木兒真想戰死方休。


  大奎見問,冷聲問道:“你須答我心中所惑,你是怎麽害死常遇春將軍的?”


  擴廓帖木兒聞言一驚,忙道:“我擴廓帖木兒頂天立地,豈能做此不義之事?今日你即相問,我隻能告訴你,是我主先皇在雲南請來了江湖上的高手所為,與擴廓毫無幹係。”


  大奎續問:“是誰?”


  擴廓帖木兒冷笑道:“擴廓雖身在軍旅,但也講江湖道義。縱使萬死也不做出賣他人之事。”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義無反顧。


  大奎點點頭道:“你既然如此說,我也不難為你。放下刀槍交出錢財吧。”


  擴廓帖木兒深呼一口氣,這才號令部下放下刀槍,拿出隨身錢財。哪知大奎卻是笑道:“鎧甲自然要脫,馬匹也須留下。”


  擴廓帖木兒聞言怒道:“鎧甲脫了無妨,若無馬匹何以代步?”


  大奎一副奸商模樣,桀桀笑道:“一匹戰馬能賣幾十貫錢,這一千多匹馬怎麽也能賣出數萬兩銀子,如此巨資怎能輕易放過?”說著回身招呼道:“來人啊,過去百十人,仔細看著他們,有誰私藏財物便一刀殺了。”身後明軍轟然答應,呼啦啦衝過去百餘人。


  擴廓帖木兒一邊下馬脫了鎧甲,一邊嘲笑道:“想不到堂堂明廷一品,不過是攔路打家劫舍之輩。”


  大奎隻笑不答,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元軍一個個摘盔卸甲,卻沒來由的心中一動。隻見元軍脫了鎧甲都是一色的灰色中衣,就連擴廓帖木兒也是一般無二。大奎猛然驚醒,連忙大喝一聲:“都回來。”話音沒落對麵弓弦聲大作,接著由元軍的人群中射出一片黑壓壓的箭雨,‘咻咻’聲中一片淒厲慘叫,衝過去的百餘名明軍兵士轉眼間都被射成了刺蝟一般紛紛倒斃於地。


  大奎隻覺胸中怒火大盛,一擺鐵槍喝聲:“殺光他們。”當先策馬提槍向元軍人群中衝殺過去,身後明軍也是氣憤之極,緊隨其後殺向元軍。


  短短十幾丈的距離,明軍的戰馬很難在片刻間將馬速提至最快,因此也就大大降低了騎兵的衝擊力。元軍詐降得手,紛紛撿起了刀槍,迎著衝來的明軍竟是毫無懼色絞殺在一處。


  大奎接連刺翻十餘人,心中卻是急切萬分。這茫茫人潮卻到那裏去找擴廓帖木兒,若是元軍未卸甲,擴廓帖木兒一身銀甲甚是惹眼,想找也容易。可此刻一千多元軍都一個打扮,又是身處荒野。想要找到擴廓帖木兒無異於大海撈針。


  元明各一千人馬,就在黃河南岸的荒野之上展開了搏命廝殺。元軍雖是久經戰陣的精兵,明軍卻占了裝備精良的便宜。此等戰場搏殺,身上有甲胄和一身布衣,那可真是天壤之別。即便如此,雙方的傷亡也已近持平。


  刀槍相撞喊殺震天,大奎衝鋒在前擋者披靡,一直到最後一個元軍倒地時已是夜幕低垂。回身再看,跟在自己身邊的明軍將士竟不足百人。這一戰元軍雖是全軍盡歿,明軍亦是十損。


  “眾將士聽令,盡速查找擴廓帖木兒,得其首級者晉升千戶。”大奎騎在馬上號令明軍將士時渾身浴血卻不見疲態。屬下兵士連忙下了馬四散查找,無奈遍地屍首血流成河,想找一個人卻是難上加難。


  大奎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便又派人回蘭州搬兵前來。這一夜之間,黃河南岸十步一崗五步一哨,沿岸村落也被明軍戒嚴。元明兩軍交戰之地更是被明軍圍的裏外三層,每具元軍屍體都把臉上血汙擦幹淨,一個個的查看,一直忙到天亮也不見擴廓帖木兒的蹤影。


  大奎心中直到此刻仍是心驚,擴廓帖木兒憑著一千疲軍竟與裝備精良的一千明軍拚的兩敗俱傷。擴廓帖木兒趁亂脫身,手下兵將以死相拚竟無一人怯戰。這樣的軍隊,真真讓人害怕。大奎自打藝成下山,此等惡戰還是生平頭一遭。對擴廓帖木兒的治軍之能,大奎實在是自覺望塵莫及。


  回到蘭州,剛剛回府就見薛顯張溫及孟歌區大錘早早等在廳內。見了大奎進廳,薛顯迎上前來急切問道:“張大人此行可有收獲?”


  大奎無奈歎氣道:“一千人馬折損殆盡,卻不曾俘獲擴廓帖木兒。”說著不等眾人再問,便徑直去了後堂沐浴。拚殺一夜血透中衣,渾身黏糊糊難受得緊,沐浴更衣後,大奎頓覺神清氣爽。


  楊小虎早早備了飯菜,大奎狼吞虎咽吃完就睡,這一覺直睡到日落西山。


  大奎休息的時候,薛顯從隨大奎出城的兵士口中得知,擴廓帖木兒的一千親衛軍已盡數戰死,目的竟是金蟬脫殼。薛顯思量再三,當即派出兩隊人馬。一隊乘船過河沿河尋找擴廓帖木兒的蹤跡,另一隊人馬協助先前的搜尋隊伍再次細細查找,如此過了三天終於有了消息。


  探馬來報:擴廓帖木兒趁亂脫身後,竟是尋了枯木順流過了黃河。在黃河北岸的白塔山石城尚有擴廓帖木兒的妻子及親隨百餘人等候在那裏。此刻的擴廓帖木兒帶著家眷已逃往和林。


  大奎心中覺得惋惜,但對薛顯的善後舉措卻是不以為意。擴廓帖木兒全軍盡歿之下,必然已是驚弓之鳥,況且雖是孤身一人又豈是區區兩隊追兵能夠擒拿的?為今之計隻能等候元帥徐達的大軍到來再共商計策。


  現如今,大奎唯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功成身退早早衣錦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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