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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番外二·瘋子和藥(3)

  作為一個殺手最重要的其實不是槍能打多準, 而是永遠冷靜的頭腦和理智的判斷。


  這麽多年來, 藍戎掛著蛟這個名號在黑暗世界裏一路攻城拔寨,遙遙領先於一群瘋子, 一是因為他的確夠瘋, 二是因為他瘋歸瘋, 腦子永遠在轉。


  一個正常的蛟是不會為了一個隻有一夜情的牛郎跳出來挑戰一群持槍帶刀的人的,但是現在藍戎這麽做了, 並且沒有後悔, 所以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完了。


  雙拳難敵四手,強龍不壓地頭蛇, 就算這個什麽黑蛇幫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武裝幫派, 也不是藍戎一個人在光天化日下應該單挑的, 何況他手頭還有個手無寸鐵滿臉是血看起來馬上就要暈過去的人,還好,就在藍戎幾乎要晚節不保的時候,有人替他解了圍。


  蠍子團的旗幟遠不如黑蛇幫那麽招搖, 紮克出現的時候甚至沒有帶多少人手, 但是黑蛇幫的人一看到他的臉孔立刻就像是一群耀武揚威的猴子發現山大王突然回山了, 登時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紮克根本不用做多餘動作,自然有人上來將那些黑蛇幫的混混趕下去,至於那些人是死是活是不是褪一層皮,誰也不知道。


  紮克自己走上來,殷勤地對藍戎說:“蛟,你沒事吧, 哦天哪,他受傷了?”他一麵說一麵吩咐手下人趕緊聯係醫生,要把整片綠洲最好的醫生帶過來給一個小小的牛郎看病。


  藍戎自然要承他這個情,他低聲說:“謝謝。”


  紮克便笑了起來,連連比劃著說:“何必這麽客氣,兄弟,都是兄弟!”


  一場風波輕易平息,藍戎和月被紮克的人畢恭畢敬地送回了旅館,期間紮克請來的大夫帶著助手和一大堆醫療器材風風火火地趕來,大概是有人告訴他這裏要做一個大手術,沒想到過來看了以後竟然隻是一個腦袋被蹭破了皮的小事情。


  “雖然看起來嚴重,其實傷口很淺,您放心。”老醫生顯然經驗老道,察言觀色道,“傷口很快就會愈合,我有一種特製的藥膏,塗了以後不會留疤,不會影響這位先生的容貌。”


  老醫生開完藥,紮克的人替藍戎將人送到門口,關門出去,禮數周到。紮克在老醫生到了沒多久之後已經先回去了,他深諳與藍戎此類人打交道的守則,要能幫得上忙又不會惹人煩,不上趕著追著不放,永遠留給人最舒服的空間。


  這麽鬧騰了一番,等到一切重新平靜下來的時候已經快傍晚了。藍戎看著天邊的雲彩,自己也沒明白時間過得怎麽那麽快。他住的旅館樓下就是一條小街,旅館有陽台,站在陽台上看出去,很有一點鬧中取靜的意思。此時太陽仍然高高掛著,小街上人來人往,哪怕在這裏來往的大多不是善類,卻仍然是要吃喝拉撒的,人間的煙火氣在某種程度上起了美化的作用,顯得野獸也不是總那麽嗜血,殺手也會有心熱的時候。


  藍戎回頭看去,月在床上安靜地睡著。因為給鋼管打破了頭,老醫生怕他得破傷風,給他打了一針,裏頭大概還有安定成分,加上剛才受了驚嚇,這柔弱的青年竟然微微有些發燒。藍戎走到他身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這麽多年裏,藍戎幾乎一直是獨來獨往,阿古是他撿回來的,雖然對他忠心耿耿,卻也從不能完全近身。這種身邊總有一個人在,還需要自己照顧的感覺,對藍戎來說既陌生,又新奇。他學著去擠了一塊濕毛巾,兜上冰塊擱在月的額頭上,又給他掖好被角,然後……就不知道要幹什麽了。


  呆呆地看了青年一會,藍戎忽然想到了什麽,跑了出去,於是沒多久後,月是在一陣亂七八糟的笛聲中醒來的。藍戎跑去之前那家樂器店買了支笛子,正盤腿坐在窗台上吹得開心。


  藍戎是影子,影子是沒有童年的。沒人會送他去上什麽音樂課,對於一個影子來說,這也是不需要的——沒人會設想寧遠的少當家有一天會跑去賣藝討生活,作為卓陽的影子,藍戎自然也不會學這些東西。買笛子送了一本簡明樂譜,他就在那兒跟著圖示手忙腳亂地胡吹,吹著吹著,突然聽到輕輕的咳嗽聲,藍戎抬頭一看,才發現青年已經醒了。


  藍戎短暫愣了片刻,裝作無所謂似地放下了笛子:“你醒了?”


  青年掙紮著坐起身來,藍戎的身體動了動,似乎想上前去將他扶起來卻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衝動。


  “不是這麽吹的,”青年說,“我吹給你看。”


  藍戎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青年的意思,他將笛子交到青年的手上,看著對方熟練地將那根小管子橫放到唇邊,頓了一頓,跟著,一串悠揚的樂音便傳了出來。


  那不是綠洲地帶富有異域風情的音樂而是一段古老的,屬於藍戎家鄉才有的民樂。與昨晚那首歡快的曲子不同,此時青年唇中吹出的是另一種隱晦不明的感情,像是惆悵、迷惘、掙紮和奮進的融合體,很難想象以笛子這種樂器的音色能夠吹出這樣的情感來,藍戎聽著那音律,便不由得沉入了回憶的海洋,想起了很多早就被他刻意遺忘的事情。


  第一次被帶入寧遠藍家,第一次學習殺戮,第一次被狠狠打到半死隻因他不願意放棄自己身而為人而非影子的名字,第一次……看到那個在台階上坐著的漂亮的陸家孩子……很多事情藍戎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原來隻是被他壓抑住了,當戒備短暫鬆懈的一刹那,所有記憶都像是複吸後的毒癮,來勢洶洶。


  就在藍戎在往事中顛簸不休的時候,那串美妙的旋律卻突然發出了一個破音,停了下來。月氣喘籲籲地扶著腦袋,歉意地說:“對……對不起,我沒力氣了……”


  藍戎猛然醒過來,他將笛子從青年手裏拿走說:“別吹了!”


  青年嚇了一跳,有點惶恐不安地看著他,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


  藍戎吸了口氣,盡量放緩了聲音說:“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他飛快地走到門口,跟逃走似的,卻又像是有所感應地突然轉回身來。月正在偷偷看他,不知道是發燒引起的還是怎麽,臉紅撲撲的像隻誘人的蘋果。


  被發現自己在偷看令這青年嚇了一跳,先是手足無措,繼而卻又大著膽子像隻小獸一樣怯生生地道:“剛剛……剛剛是我不好,給您添麻煩了,謝謝您。”他笨拙地說著,叫人看著又著急又心疼,著急他慢吞吞的似乎不願吐露心聲的語調,心疼他明明受了傷還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藍戎心想,他的確和陸鎣一一點兒也不像,可是那又怎樣呢,他不介意。


  世界上能排名前十的殺手哪一個都不是真正的瘋子,他們太知道自己這條命的重要性,所以從來不會在人前留下把柄軟肋。沒有人知道這些家夥究竟姓甚名誰出身在哪裏,父母親戚朋友甚至街坊鄰裏都有誰誰誰,也不會有人能夠長久地陪伴在他們身邊,因為做殺手的“熟人”是一樁太危險的工作,容易直接從陽世下崗。


  藍戎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但是他有點控製不住自己,他就像是一隻冷血動物終於發現了恒溫動物的溫暖,放縱自己陷了進去。


  ***

  “蛟哥!”月跑回來,笑眯眯地看著他,就像是一隻皮毛漂亮的小貓崽子,有點驕傲又有點黏糊地衝著他撒嬌,“蛟哥,我們去看看那個好不好?”


  藍戎順著月的手指看過去,不遠處是一座圓頂的建築,建築物外頭佇立著兩尊猙獰的怪獸石像。這些怪獸都有人的模樣,隻有臉孔保持著獸類的獠牙尖銳,那是這裏的武鬥場。


  藍戎有些訝異,他沒想到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月竟然會想要去看那個,本該問句你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嗎,然而話到了嘴邊又被咽了回去。既然小家夥想看,就帶他去看看好了,萬一嚇哭了不也挺有意思的嗎?

  藍戎最近已經很少想到陸鎣一了,當初陸鎣一在A國因為卓陽的生死未卜而情緒動搖的時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這個男人,他恐怕一輩子也得不到了,但是現在在他的身邊也有了一個人會為他的一舉一動而情緒動搖。


  藍戎伸手抓起月的手掌,像個尋常被迷昏了腦袋的金主那樣帶著他的小牛郎往他指名要看的武鬥場去。


  綠洲地帶充滿各種暴力無處發泄的人群,有職業殺手、流氓地痞、窮凶極惡的通緝犯也有靠打黑拳為生的職業拳手,每個人都朝不保夕,每個人都在生死邊緣行走,長期的壓力使得這些人腎上腺素常年分泌過度,這個時候合適的發泄口無非就是那幾個。“天堂”武鬥場自成立以來,每天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等,這家仿古羅馬鬥獸場而生的武鬥場包羅萬象,既提供真金白銀的競技賭博,叫人心跳加速的人與猛獸徒手搏鬥,時不時還能看到起了衝突的暴力分子在此真刀真槍的決鬥,可謂刺激萬分,精彩萬分。


  藍戎攬著月往裏走,一路上並沒看到多少人。


  天堂的大門裏頭是一座華美的庭院,中間佇立著一座漂亮的噴水池。不知是從哪個神話故事演變而來又或者幹脆是隨意杜撰,噴泉中央,孔武有力的石刻男神正抓著柔美的女神行那隱秘之事,女神的股間尚纏著一條粗壯的毒蛇,晶瑩的水花灑下來,將這尊既邪惡又精致的雕塑襯托得格外吸人眼球。藍戎特地放慢了步子,攬著月慢慢往裏走。小牛郎一路上東看西看,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對這裏顯然充滿好奇。


  “這裏不是馬戲團嗎?”月看了一會,似乎覺得哪裏不對,開口問道。


  藍戎笑了起來,湊過去親了親小家夥的嘴唇:“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迎麵走來了一個男人。這人穿著當地土著常穿的民族服飾,將自己從頭裹到了腳,隻在胸口的位置別著一枚裝飾的徽章。雙方相向而行,擦肩而過。


  “怎麽了?”月停下腳步。


  藍戎說:“我要去上個洗手間,你在這裏等會我,回頭我來找你。”


  見青年乖乖地點了頭,藍戎才轉了個彎,走了出去。到了無人看到的地方,他才鬆開手,取出剛剛被對方塞進手裏的紙條,看了一眼,藍戎的臉色驀然沉了下來。


  特殊部門的徽章暗紋下是一排字:King現在正在武鬥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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