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趙遠
周振宇快步從醫院走廊走過, 後麵跟著的警衛員還能勉強跟上他的步伐, 秘書就需要一溜小跑才能追上他。
“周司令。”一旁有人突然喊道。
周振宇腳步一頓,轉頭看去。一個身著醫院護工衣服的矮個子男人正站在旁邊的走廊角落笑嘻嘻地看著他。他身旁的人待要上前發問, 他卻突然一揮手:“你們先下去。”警衛員與秘書麵麵相覷, 周振宇眉頭一皺, “還不快去!”所有人隻得行了個軍禮,畢恭畢敬地先退了下去, 臨走的時候甚至不敢多看那男人一眼。
矮個子的男人見周振宇的隨從全部撤離, 不由麵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他慢慢吞吞地走上前來說:“好久不見了, 周司令。”聲調揶揄之中帶有狡黠。此人正是在所謂的鏢師選拔賽中逃跑的HF&C保全公司負責人蔡知臨。
當初陸鎣一等人出發去A國之前, 百裏旬曾跟他們提起過蔡知臨很可能是A國安插在這邊的眼線, 已經被他帶人幹掉,此時蔡知臨卻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這個隻有高級領導幹部才能享用的醫院特殊樓層,由此可見百裏旬很可能是被人給騙了。
周振宇迅速掃了一眼四周景狀道:“你怎麽在這裏?”
蔡知臨道:“周司令,您這就是貴人多忘事了, 咱們原先不是說好了嗎, 我替您暗中完成那些事情, 您保我一世富貴太平,怎麽,您這是要過河拆橋了?”
周振宇麵色一冷道:“過河拆橋?你倒是說說,你替我造好了什麽橋!”
蔡知臨嬉皮笑臉說:“這不是出了意外嗎,如果不是鄭老插手,這會兒您早已經得到想要的結果了。不過現在也不算太糟糕, 我聽說卓陽和陸鎣一在A國出了事,被炸了個屍骨無存是嗎?”蔡知臨湊過來,踮起腳在周振宇耳邊輕聲道,“不愧是周司令,辦事就是大手筆,霸氣!”
周振宇惱怒地一把揪住蔡知臨的領子將他拖到了一旁的消防通道裏,重重摔在牆上:“管好你的嘴巴!”周振宇指著他罵道,“你究竟想要什麽,我時間有限,沒空聽你兜圈子。”
蔡知臨冷冷一笑,幹脆靠著牆壁站沒站相道:“要錢。”蔡知臨說,“我們這種人還能要什麽?周司令,就因為您那一紙命令,我可是把在HF&C的老本都賠進去了,眼下特殊處到處在搜捕我的人,您要是不想想辦法給我謀條出路,可就別怪我嘴巴不靠譜了!”
“你敢!”
蔡知臨嘿嘿一笑:“周司令,光腳不怕穿鞋的,我一條賤命,大不了一拍兩散,您跟我可不一樣,您位高權重,家大業大,別的不說,您孫子……”
周振宇橫眉怒目:“你敢碰池池!”
蔡知臨說:“不敢不敢,我哪裏敢碰周小少爺呢。”
周振宇的孫子周華池正是卓陽在由潛龍轉為騰龍的某次任務中誤傷的孩子,孩子年紀輕輕便落了個半身不遂的結果,時不時需要進醫院觀察治療,這也成了周振宇心中最深的痛和對卓陽最深的恨。
蔡知臨說:“周司令,您是上等人,何苦為了我們這種人失了麵子呢,您隻要給我一筆錢,再把我送出去,那所有事情,我保證就到我這兒為止,不會再漏一絲一毫出去。”見周振宇目光陰鷙地盯著自己,蔡知臨不得不補充了一句,“如果我今天不能好好地回去,您猜猜明天網絡上全國各地的民眾都會得到什麽新聞?周司令,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哪。”
周振宇說:“你在威脅我?”
蔡知臨笑了笑:“談不上,自保而已。”
周振宇深深吸了口氣:“我會安排你走,你給我留個聯係方式,三天後我給你答複。”
蔡知臨說:“明天,最遲明晚,我一定要走。”
周振宇勃然大怒,爆出粗口:“你以為老子是什麽,鄭襄榮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鄭老年紀大了,”蔡知臨依然不緊不慢地說道,“身體又不好,他不是還在這兒貴賓病房裏躺著呢麽?周司令,我也是有點情報來源的啊。”蔡知臨終於露出了本來麵目,他說,“您啊您啊,這一手禍水東引玩得好啊,一看苗頭不對,就把我給賣了,要不是我蔡某人還算有點路子,早已經做了你們特殊處的槍下鬼,我現也不跟你多廢話這些過去的事,一句話,明晚能不能走?”
周振宇的胸脯上下起伏,過了好一陣子才道:“聯係方式,我明天給你答複。”
蔡知臨說:“您什麽時候準備好了,什麽時候到這個醫院來就行,我來找您,不勞您費心。”說完便撣撣身上蹭到的牆灰站起身走了。
周振宇望著那個小個子的身影,有那麽一瞬間動了殺念,最後還是被他按捺了下去。不行,現在還不行,他還有把柄在蔡知臨手裏,必須忍耐下去。周振宇這麽想著,重新理了理自己身上筆挺的軍裝,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
趙遠騎著自行車在夜色之中穿行,商業廣場的大屏幕上LED屏閃爍著繽紛的光彩,一個英俊的金發男人正穿著燕尾服,在上麵姿態優雅地拉著小提琴。
“小提琴王子裏奧·隆巴迪首次訪華演出,五城巡演即將到達本市!”巨大的字體伴隨著爆炸特效在屏幕上閃現,鮮花與白鴿齊齊飛舞,絢麗的光影吸引了不少人駐足觀看。
“他好帥啊,好想去看!”
“我也想去,不過聽說票很難買的。”
幾個女孩子在那兒看著屏幕討論,趙遠經過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LED屏幕,然後重新低下頭來。時間進入盛夏,整座城市都像是進入了熔爐,隻有晚上的短暫時分氣溫涼爽,人們會攜家帶口到廣場上跳跳舞散散步,孩子們歡笑著踩著閃閃爍爍的直排輪在廣場上溜過。
趙遠騎過一條街又過一條街,轉入了一條小巷,周圍頓時安靜了不少。這是一條老式的街道,像這裏的大多數建築物一樣仿佛和前方的商業中心隔了幾十年的差距,就連這裏的人們都跟那些悠閑逛街玩樂的人群不一樣,在這個時候仍然守著小小的店麵捧著一個屬於上個世紀的鋁塑飯盒吃著自己簡陋的晚餐。
看到趙遠騎過來,有人跟他打了招呼,趙遠便衝著他們點了點頭。
騎到那條狹窄的巷子口,趙遠停了車。巷子門口又開始施工了,對麵的房屋已經被推土機推平,所以看起來一片光禿禿的。這條老街正麵臨拆遷的命運,街道的那一半人們已經搬走開始拆除,而這一邊,那些做小生意的人們仍然守著自己的家園,不願意離開。
趙遠把車子停好,從車後座卸下了兩個桶,拎在手裏往裏走。
巷子裏的路燈失去了電力,像瞎掉的眼睛垂頭耷腦地杵在那裏。還好月色不錯,趙遠聽到自己清晰可聞的腳步聲,門道上德容感化、義重解驂的大字在月色下如同守護這裏數百年的沉默守衛不言不語,肅穆端莊。走到門口的時候,趙遠發現一個人都沒看到。
“劉文軍那群馬仔又搞什麽去了!”趙遠忍不住低低罵了一聲。
自從被特殊處請去以後,趙遠就沒得到過半個好消息。先是被軟禁在特殊處不得對外聯係,等到終於被被釋放了卻得知日日保全的所有人,包括卓陽陸鎣一在內都在A國的任務中喪生。趙遠根本沒法接受這個消息,他不相信有陸鎣一和卓陽在的情況下,日日保全會出事,然而那些新聞報道和帶回來的碎片證據又是那麽清楚確鑿地證明了這件事,裏奧匆匆忙忙趕回A國去確認這件事,最後得出的也是同樣的結論。趙遠自責了很久,認為如果自己能夠和大部隊一起去就好了,也許……也許他還能幫上什麽忙。
回到市裏以後沒多久,趙遠又收到了雪上加霜的消息。為了打造符合本市創城的市容市貌,日日保全所在的整條街道都要進行動遷,此地將會改成一片廣場綠地和奢侈品商業街。趙遠認為陸鎣一和卓陽不在,他就是日日保全的看門人,不能夠就這麽放著這棟經曆了百年風雨的老宅被拆遷,他特地去找了劉文軍老大,劉老大卻對著他唉聲歎氣,表示這次的拆遷計劃發生得突然,就連他和他在市裏交情好的領導都是一頭霧水。一頭霧水的結果是劉老大也無能為力。
趙遠把所有事放下了上下奔走,他拿出當年劉老大意圖侵占薔薇山莊的時候陸鎣一去找人做的鑒定,證明這是一棟百年老宅,列入了文物保護範圍,不能拆遷,然而那些拆遷公司的人根本不會管你是不是文物。好在劉老大是個講義氣的人,雖然不便直接出麵,還是抽派了手下的馬仔24小時看守著日日保全,以免一個不留意就被人給拆了。而趙遠每天除了在家服侍老人,就會來日日保全,做做保潔,維護一下綠化,他總覺得這是他的第二個家,並且始終相信著總有一天陸鎣一他們會回到這裏來,這裏會重新熱鬧起來。
趙遠想著,不由得有些心裏泛酸。他推開門進去,日日保全原本安裝的探頭早就沒了作用,斷水斷電是強拆的基本手段,所以趙遠每次都是打好了水再用自行車運過來在這裏打掃衛生。走到客廳大門前時,趙遠突然愣了一愣,怎麽裏頭的門好像被人打開過?
受陸鎣一的熏陶,趙遠現在習慣了關門以後做個標記,昨天他放在門縫裏的幾根筆芯已經不見了,他在地上摸了一陣,雖然沒有摸到斷裂的筆芯段,卻也證明在這一天裏有人進入過日日保全。
一想到有可能是那群強拆的過來搗亂,趙遠不由得就一股怒火躥了起來,他放下水桶,握緊手中的拖把,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日日保全的前廳因為他的照料幹幹淨淨,潔白的防塵布覆蓋著家具為它們擋去流言蜚語和世俗塵土。趙遠小心翼翼地走著,月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了一點,使得那些家具的輪廓有些分明有些混沌,如同人活於世,總是一程光明一程暗。趙遠豎起耳朵傾聽,很快發現這間屋子裏除了他以外似乎還有一個呼吸聲。
突然,趙遠腳下一頓,他記得前廳那組沙發旁邊應該放了一口盆栽,但是現在盆栽不見了,白色的防塵布下麵卻多了一個類似床頭櫃的東西。趙遠倒回去,一步一步接近那口“床頭櫃”,手裏牢牢捏著拖把。他的手心不知不覺就出了汗,心跳也變得飛快起來,那些強拆造成的命案在他腦中飛快地閃過,但是他不能退。他是日日保全留在這裏的最後一名員工,如果他退了,日日保全就真的不存在了!
趙遠的鼻子一酸,眼前竟然有點模糊。不能哭,他想著,如果那真的是個可恥的混蛋,他還要想辦法把他趕出去。就在這時,趙遠的身後猛然吹來一股勁風。
不好!他心中一驚,用在燕館爺的培訓課程當中學得的格鬥技法想要以肘襲擊對方,哪料到那人是個練家子,趙遠一連試了幾次,變幻了數個動作都被對方一一化解,最後那一下,他終於騰出個縫隙,轉過身來正要重重揮下拖把,月光卻剛好灑了過來,照亮了對方的麵容。趙遠就這麽愣在了原地,手裏的拖把垂下來,拖把布剛好蓋到了他自己腦門上都沒發現。他的眼神中滿是驚喜和不可置信,甚至閉了好幾次眼睛。
“二……二……”
卓陽站在月光下,笑著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