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其餘人
羅伯特坐在沙發上, 用一種微妙的神情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這裏是他親愛的侄子喬治亞在L城的“故居”, 這位年輕的教父,對了, 現在應該加一個“前”字, 這位年輕的前教父坐上這個位置不過一年多點時間就因為被美色迷惑輕易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從這層意義上來講, 這還真是一樁人間憾事。當然,對羅伯特來說, 這自然是一件好事。喬治亞死了, 唐尼家族便毫無疑問落到了他的手裏。
當然,這位老人既然能夠早早看出局勢並裝成老年癡呆患者將自己放進遠離鬥爭中心的療養院, 自然就不是一個隨隨便便被勝利衝昏頭腦的愣頭青, 一天沒有找到喬治亞的屍體, 他就一天不能安下心來。然而奇怪的是,他的這位侄子竟然就像是隻烤熟的鴨子插翅飛了,至今沒能找到一點證明他生死的線索,活不見人, 死不見屍。
老羅伯特自然也很想說服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 也許他的侄子早就已經死亡, 隻不過因為距離爆炸源過近被炸了個粉碎所以沒能留下任何線索,但是他始終沒法說服自己。
喬治亞雖然外表看著是個十足十的紈絝子弟,但是在通往教父的一路上可沒有少展露自己的陰狠狡詐,如果不是有著不可調和的利益矛盾,老羅伯特甚至是欣賞這位年輕人的。
如果你死了就好了,你怎麽就不能讓我痛痛快快地得到你死了的確切消息呢?
老羅伯特這麽想著, 手裏拄著的手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光亮的地麵。這裏是喬治亞特地為他的小情人,哦對了,現在應該叫未婚夫了,這裏是他為那個叫Sun的年輕人準備的愛巢。那個倒黴鬼也是命途多舛啊,老羅伯特心想,好容易傍上了一條金閃閃的大腿,這下好了,好日子沒過上幾天還把命都給送了。
手下們已經完成了對整棟屋子的搜索,從各處聚集了過來。臥室、廚房、浴室、儲物間、衣帽間……甚至是某間書架後的機關暗室,他們有組織地搜查著各處,每一寸地方都沒放過,他們發現了一些被細心收藏起來的槍支,儲備量大概足夠幹掉一支特警隊,他們還發現了一口秘密保險櫃,可能要帶回去才能知道裏麵有些什麽,此外還有一些珠寶啊現金之類,並沒有什麽特別值得注意的東西。
老羅伯特聽完匯報,微微皺起眉頭。如果這裏也沒有的話,那麽還能在什麽地方呢?他想著,他那位熱心的盟友請求他幫忙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去尋找一件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是什麽的東西。“總而言之,是喬治亞本人絕不可能持有的。”這麽語焉不詳的描述,本來老羅伯特是不想管這碼閑事的,無奈他畢竟欠了人人情,而且對方雖然看著不是什麽大人物,背後卻肯定有極為龐大的勢力存在。如果說以前老羅伯特還對此有所懷疑,那麽當看到對方大手筆的海上絞殺之後便對此不再懷疑。不能得罪對方,但是沒辦法就是沒辦法。
老羅伯特想,把那口保險櫃帶回去應該可以勉強交差。
想到這裏,他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撤退。保鏢們井然有序地護送老人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羅伯特忽然停下了腳步,後麵的人雖然不明所以但也很配合地停了下來。羅伯特一雙灰色的眼睛精光四射,再度將屋中掃視了一遍,然後定格在了某個地方。手杖被揚了起來:“去看看。”
一名緊跟他的褐發男子立刻行動。老羅伯特所指著的是客廳外露台上擺放的一尊雕塑。剛才已經有人去檢查過,那是一尊新晉定製的石製雕塑,似乎是為了紀念彼此的感情,在訂婚宴前夕,喬治亞特地命人製作了這尊雕塑。雕塑放置在石墩子上,與真人等高,惟妙惟肖地展現了訂婚宴的兩位主角相依相偎的美好場景。褐發男子檢查了一通,對老羅伯特搖了搖頭,老羅伯特毫不遲疑:“打碎它。”
幾人一擁而上,很快伴隨著叮當的聲音,好好的雕塑被砸碎了,裏頭什麽也沒有。老羅伯特這才鬆了口氣,說:“走吧。”
燈被關閉,大門也發出哢噠一聲合攏。過了不久,大門外傳來了車子發動的聲音,遠光燈打了起來,車隊陸續離開。一陣夜風吹過,喬治亞宅邸的窗簾隨風起伏,仿佛一個女子在曼妙地舞動。又過了一陣子,伴隨著一聲悶哼,什麽硬物被踹開,有人從雕像底部看似實心的石墩子裏滾了出來。
“握草,羅伯特那個老傻逼,居然給我把咱倆的雕像砸了?砸了!”吊著一條胳膊的年輕教父氣得半死,手裏托著石膏碎片簡直像是下一秒就會哭起來,那塊碎片剛好是葛順的半個腦袋,看起來憨頭憨腦的十分可愛。
原型葛順卻要謹慎得多,一開始隻是在地麵上露了一雙眼睛,待到躲在窗簾背後觀察了一番發現確實沒問題後,才敢從地洞裏爬出來。原來那尊雕像的底座是空心的,底下有一道暗門,通往露台下方的一個狹小空間。那空間小到連個暗室都算不上,本來是喬治亞挖來搞情趣用的。什麽情趣?他妄圖某天從雕像裏鑽出來問葛順,coffee, tea or me。幸虧這個計劃並沒有得到成功實施就因為碧藍海事件暫時擱淺了,不然……不然年輕的教父很可能真的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未婚夫”了。
葛順確認沒有人以後,熟門熟路地摸進了客廳,原本還在那兒耍賴想要情人安慰的喬治亞也隻好放下了手中那塊石膏碎片,告訴自己反正以後還有得是機會討好他的小順。
不得不說,老羅伯特的人十分細心,幾乎把這棟屋子的每一寸地方都翻了一遍,甚至連地毯下麵都沒放過,地板挨個敲過了一遍,但是這不代表著他們沒有死角。有的時候,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是安全,葛順直接走到了大門後頭,在進門的門道旁邊擺放著一個置物架,可以放放傘啊鞋子之類,置物架上裝置了一組雕像,這些雕像戴著滑稽的朋克發套,穿著比基尼,係著圍巾,有的在彈吉他,有的在打鼓,看起來像是一支搖滾樂隊,羅伯特的人進來後根本沒怎麽打量過這組雕像,而現在,葛順走過去,找到了其中一尊雕像,按下機關鈕。伴隨著哢噠一聲,整尊雕像被輕輕推了出來。
陸鎣一當日扯出的經書一說雖然是謊言卻也刺激了葛順的記憶,在和喬治亞僥幸逃生重新踏上逃亡之路的那一刻,他開始再度回想當日與方曆逃亡的一切,為什麽Jacqueen那口密碼箱裏會有一尊玉慈航像,方隊又為什麽在最後關頭仍然不忘讓自己帶著這尊像一起逃跑?“真實或謊言,或許隻有神知道”,也許這個神並不是什麽六世班禪,而是……葛順摘除了手中雕像的發套,取下她的滑稽衣服,玉慈航端莊秀美的容顏便再度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喬治亞從背後靠了過來,試圖趁著觀察雕像的機會占點便宜,結果還未來得及抱住葛順,就忽然見他猛地往旁邊跨了一步。喬治亞撲了個空,險些摔倒,為了維持自己的尊嚴,還要裝出一副沒所謂的樣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怎麽了,小順寶貝,你看不清楚嗎,需不需要我幫你看看?”
葛順似乎正沉浸在某種思緒中,就連平時最反對的“小順寶貝”這四個字都沒有抗議,喬治亞一時都有點不知道該不該為此高興了,他的小順寶貝不反對他這麽喊他了,但是……人家根本就沒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啊。
喬治亞的客廳裏此時沒有開燈,但也並非毫無亮光。今晚的月色很明亮,從被打開的玻璃門外投射進銀色的亮光,另一方麵,喬治亞的客廳裏布置了一口碩大的觀景魚缸,盡管主人已經“屍沉大海”,拜自動喂養器械所賜,那些魚兒暫時還無憂無慮地活著,魚缸裏閃爍著光怪陸離的色彩。葛順拿著那尊雕像,一開始在大步地走動,後來卻似乎找到了某個方位,開始沿著一小塊區域來回走動,一邊走,一邊小心地轉動著手裏的雕像,直到最後幾分鍾,他幾乎是一點一點在蹭。
他在做這些的時候,神情是那麽專注,以至於喬治亞不由得就看得花癡起來,心想我家小順就是那麽招人愛。
“你看到了嗎?”
“什麽?”花癡的結果就是險些錯過了心上人的召喚。
“你看到沒有?”葛順又問了一次,語氣平靜,眼中卻閃爍著激動的光彩,同時隱隱又有壓抑著的哀傷,喬治亞莫名其妙地看了半晌,但是什麽也沒看出來。
喬治亞說:“寶貝,我是不是眼神不好使了,我什麽也沒看出來啊?”
葛順深深吸了口氣,說:“現在看不到了,不過沒關係,我們去找陸鎣一和卓隊,他們會告訴我們怎麽做的。”
同一時間,從A國的不同地方,還有人出發尋找陸鎣一,喬治亞、葛順,一名餐廳的廚師,一名英俊的藝術家,甚至是那兩名身陷囹圄的人……所有登在報紙網絡上的招聘啟事並不都來自陸鎣一,陸鎣一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靠這種方式召喚其他隊員重新回到他身邊。換言之,那些古古怪怪的招聘啟事除了明確說明了他還活著以外,並沒有任何多的信息,也難怪李賀年他們找不到那些招聘信息的任何規律,因為從一開始,那裏頭就沒有規律。
陸鎣一大聲宣布:“你們好,我還活著。”
他的員工們則各自用不同的方式回應:“大老板,我們也還在。”
隻要人還在,就夠了。
“快、快逃!”房立文好容易找到機會混進了地下室,找到了卓陽,“張雪璧和李賀年帶著人出去了,好像有什麽重大發現。”
卓陽並不著急,活動了一下手腕說:“你是怎麽拿到鑰匙的?”
房立文楞了一下,說:“我從張雪璧那裏偷來的。”
卓陽微微眯起眼睛:“怎麽偷的?”
房立文說:“就……他想說服我幫他們工作,聊到一半李賀年把他喊走了,他忘了帶走自己的外套……”
卓陽看著他,房立文盡管有點遲鈍但智商並不低,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說:“二老板,是不是、是不是這裏頭有詐?”
卓陽卻搖搖頭,他活動了一下手腕又拉伸了一下筋骨,就像是一隻困於樊籠的猛虎終於有了出籠的那一天,他說:“有也沒關係,我應付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