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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遲了一步

  “有人在嗎?有沒有人啊, 我們是龍城景區管理所的。”


  常於樂向陸鎣一投來征詢的眼光, 陸鎣一搖了搖頭。兩人反而把身體更伏低了一點。


  “聽到了嗎,有人在嗎?我們是景區管理人員, 馬上就要下雨了, 這裏不安全, 請你們盡快跟我們下山。”


  陸鎣一看了一眼天空,烏雲時聚時散, 風變大了, 確實是要下暴雨的征兆。春季凍土消融,遇上一場春雷雨, 的確有形成泥石流的可能。陸鎣一正要起身, 忽而又停住了, 這些人怎麽知道他們在這裏?還是說,這裏除了他們還有別的客人,不、不可能,他和常於樂已經找了一圈, 整個村子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 更何況他們在上山之前明明沒有知會過任何人, 就連下麵的大棗村也沒有進去特地露過麵——為著就是要給陸琢邇那邊留個空。再說了,這些人怎麽就能知道現在在這個村子裏的人數……是複數?


  越是思考,陸鎣一的不祥預感就越是濃重,太陽穴一個勁地跳,簡直像是有隻驚慌失措的兔子想要掙脫桎梏,跳出他的腦袋, 落荒而逃。陸鎣一靜靜地蹲伏在陰影中,慣用的雙錐已經悄無聲息地從袖管之中滑出,落在了他的手指間,那一頭常於樂的手也已經摸到了他的西裝內袋之中。太平盛世,即便是走江湖的也不會常年帶槍在身邊,這一回成器保全全體出動,還是因為陸鎣一和陸琢邇兩人同時產生的一點預感,才動用了槍支這種武器。說玄乎點,這大概就是老天爺給他們的最後一個提示,再說玄乎點,即便已經給了提示,如果從結局倒推回去看,或許陸琢邇後來的死大概真的是天意。


  陸鎣一豎起耳朵,習武人獨有的敏銳聽覺幫助他分辨著此時在這個孤村裏行動的人的數量。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個人,不,八個人,還有一個很謹慎地隱藏在前七個人的腳步中。陸鎣一想著,即便是景區管理所的人來通知遊客下山,也用不著這麽多人,而且那些人的腳步穩健,節奏十分整齊,更不用說那隱藏著的第八個所包含的險惡用意了。陸鎣一衝著常於樂比了個“八”的手勢,常於樂微微一愕,然後點了點頭。


  那些人似乎見騙術無用,開始散開在村子裏四處找尋起來。一戶一戶人家的門被打開,翻箱倒櫃的聲音傳來,不時有人匯報情況,這兒沒有,那兒也沒有。整座村子也就是巴掌大那麽一塊地,陸鎣一進來前注意觀察過地形,村頭村尾一堵,絕難插翅,除非……陸鎣一回頭看向那條隱在密林中的山道,山道曲曲彎彎,時不時就一頭紮進茂密綠色之中消失不見,等到下一次再出現的時候則往往拐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方。上麵那座建築便是當地人稱之為龍城的地方,據說是什麽古代遺跡,原先是一座軍事要寨,抗日戰爭時期還被土匪占過,再後來解放以後土匪被一鍋端了,那地兒就一直荒廢在那兒,也沒什麽人上去。


  常於樂在一旁比劃著手勢,問陸鎣一是正麵杠還是怎樣,陸鎣一思索片刻,做了個撤的手勢。這批人動機不明,人多勢眾,就算陸鎣一和常於樂都是能以一當十經驗豐富的鏢師,也並不想硬碰硬地胡亂冒死上,更何況他總覺得蕭芳和明明兩母子這樁委托背後還有什麽事情是沒弄明白的,不能這麽早就把自己置於被動境地。


  常於樂理解了陸鎣一的手勢,小心而迅速地向後撤退。他和陸鎣一分據了這戶人家後院的兩個角落。說是後院,其實就是用木樁自己攔起來的一塊空地,經年累月,後院的圍欄已經稀稀落落倒了一小片,木頭爛在地裏,成了個墊腳的板。本來應該是常於樂掩護陸鎣一先走,但陸鎣一離那個口子比較遠,所以示意常於樂先離開,自己則慢慢倒退著往後走,走到一半的時候,陸鎣一忽然聽到常於樂的腳步微微一頓,他敏銳地擺出防守姿勢轉身,卻見常於樂正臉色發白地愣在那裏。常於樂的一隻耳朵上扣著他們行動時候互通訊息的耳機,這玩意之前在這裏一直時斷時續不太好使,不知怎麽回事這會兒似乎恰巧連上了,讓常於樂聽到了裏麵傳來的內容。


  陸鎣一聽得外頭有腳步聲似乎在往這棟屋子來,飛快地走過去輕推了常於樂一下,這位老鏢師才似乎從那種魔怔的狀態裏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了一個微妙而複雜的表情,像是不可思議、動搖、混亂、慌張等等的綜合體,他對陸鎣一做了個手勢。


  回去?陸鎣一愣住了,常於樂居然讓他回去?眼下那群搜村的人估計已經將這村裏大半房屋都清理過一遍了,這棟房子因為在挺偏僻的一個角落,所以剛剛沒輪到,但是現在必然成了所有人的目標,而常於樂居然讓他回去?陸鎣一滿腹疑問,然而此時並不敢發聲,生怕引來什麽追兵,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個變故發生了,極為突然的,陸鎣一發現,就在自己眼前,在壞掉的圍欄木板下方,赫然出現了一張臉,一張爛得隻剩下了腐肉和骨架的人臉。


  ※


  外麵天色陰沉,隱隱有悶雷在山巔滾動。


  跟大都市相比,山中的雷雨天顯然要威勢更大也更駭人。外頭的天色很快就黑得像是晚上了,風刮過來,吹得這小農家樂的窗戶“哐哐”作響,陸琢邇看了一眼表,距離林飛送蕭芳母子上龍城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個小時,不算太長,但也絕對不短。如果按照這座山的高度來算,普通人爬到所謂龍城的位置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那麽來回就是三個小時,考慮到明明是個小孩子,蕭芳又是個女人,時間上再放寬一點,三個半小時應該差不多了,現在已經超出了半小時,林飛怎麽還沒回來?


  林飛臨走之前帶走了一組二組的人,目前大棗村裏四組喬裝而成的驢友和普通遊客還在,能夠機動的隻有三組,陸琢邇思索著應不應當把三組派出去找人。農家樂的老板娘給他們張羅完了一頓中飯——其實也就是提供了點灶具和饅頭,然後上了點茶就自去忙去了,陸琢邇裝作喝了一口茶的樣子,其實並沒有沾唇,他看著她打掃喂雞,覺得這女人每樣事情都做得很順手,似乎沒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但他就是放不下心來。總覺得、總覺得哪裏有問題,這樁看似普通的委托之中仿佛隱藏著極深的東西,就像是一片平靜的湖泊底下或許就隱藏著什麽怪獸!


  雨下起來以後,四組的兩名鏢師也來到了這間農家樂,裝出因為大雨不得不暫留的模樣,正在另一桌高談闊論,眼神卻警惕地注意著四周。外頭的雨唰唰地下著,老板娘還在忙忙碌碌,她已經掃過了地,抹過了桌椅,喂過了雞,在大堂裏點了驅蚊蟲的香,現在正在外頭切肉,也不知道打算做什麽菜。剁骨頭刀“當當”地敲擊著砧板,發出叫人起雞皮疙瘩的動靜。


  陸琢邇看向自己的手機,上頭顯示的信號更弱了,不論是林飛還是陸鎣一還是派去L市的五組都沒有人給他任何聯係。陸琢邇有點坐不住了,他看向外麵,決定調動三組行動,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感到了自己的身體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他很快跌坐在輪椅上,眼前一片昏黑,感到自己四肢無力,他在飛快地失去對自身的控製力。周圍好像有些響動,不知道是不是四組的人發現他的情況不對想要過來查看弄出來的又或是別的什麽人弄出來的,他在最後一刻,抓著手機,在一片黑暗中努力地想要輸入信息,向自己的同胞兄長示警……


  “有鬼,走……”


  回憶十多年前的往事,一切都沒有因為時間而褪色,反而經過了一天又一天在腦內的反複演繹,已經達到了無可比擬的鮮明。就像是色彩飽和度調節得太高的畫麵,每一幀每一個部分都呈現出一種叫人心驚肉跳的明豔。


  陸鎣一苦笑了一下:“當時我和常於樂正處於進退維艱的境地,常於樂收到了市裏兄弟們發來的消息,我們才知道,跟蹤蕭芳和明的人,也就是那些私家偵探的雇傭者其實是一個非常普通的餐飲店老板,一個沒有任何犯罪記錄和特殊之處的中年男子。”陸鎣一看著前方那棟有著高聳圍牆的建築,如今想到那一天的一切還是忍不住渾身戰抖,並不是害怕,而是刻骨的仇恨數年如一日難以安歇地在叫囂。


  “蕭芳有問題。”李煙煙做出了判斷,“她應該是被什麽人控製住了,所以在潘家灣那輛大巴上想逃走,不幸的是,被人逮回來了。”


  “那個王大姐。”房立文也並不笨。


  “蕭芳不可能是完全無辜的,”趙遠卻要想得更曲折點,“看起來,我覺得她更像是……”


  “更像一個誘餌。”張雪璧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她的所謂委托如今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釣魚的誘餌,我猜她身邊肯定有監視者。”


  “監視者?”眾人麵麵相覷。


  “難道是……明明?”裏奧生活的國度裏有很多殘酷的童謠,在西方人眼中,兒童是天真和殘酷的矛盾統一體,這樣猜測,雖然有些令人難以接受,邏輯上卻未必有問題。


  陸鎣一閉了閉眼睛:“你說對了,明並不是個小孩子,他是個侏儒,而且是蕭芳的法定丈夫。”


  在場眾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陸鎣一說:“真相說穿了其實十分簡單,我們生活在大都市的人或許無法想象,但是你們如果看新聞就會知道很多窮鄉僻壤基本就是法外之地,尤其深山之中有自己的一套運作體係,宗族、村莊、血親,你連著我,我連著你,在那裏每個人都要依附同一個勢力依據同一個準則來生活,小團體不允許有任何的‘背叛者’,所以那些被拐賣進大山的女人根本逃不出去,她們被整個村的人監視著,甚至連當地的警察或許都無能為力。這還是基礎的,再往上升級呢,村子如果成了組織,有了領頭人,甚至成為了……”


  “邪……教……”趙遠打了個寒戰。


  陸鎣一說:“龍城裏的那群人手裏控製著兒童和女人,然後把她們派出去,讓她們做誘餌,定期帶回金錢、勞動力等等,不聽話的、想告密的就成了上村裏的枯骨。蕭芳在來見我和琢邇之前跟那個餐飲店老板生活了一年多的時間,她自稱自己是家道中落出來討生活的,那個餐飲店老板是個老實人,對她一見鍾情,兩人亦友亦情人地生活在一起,蕭芳可能是真的動了心,想要脫離那個組織,直到有一天明出現了,他聲稱是來找自己媽媽的,餐飲店老板不疑有他的收留了他,然後某天清晨,蕭芳和明便一起失蹤了。餐飲店老板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蕭芳隻給他留了三個字:別找我。他不甘心,所以賣了店,花光了自己的積蓄到處尋找蕭芳,甚至請了很多私家偵探,這就是那些跟蹤蕭芳的蹩腳跟蹤者的來曆。”


  本以為是敵人的其實不過是受人之托的追尋者,而所謂的連環扣有一部分是因為小老板確實隱隱觸碰到了那座大山裏的黑影的邊緣,這也是他死於非命的原因,那些人在城市裏也有爪牙,另一部分則是因為他們來自另一撥人。


  “還有別的人也在盯著蕭芳,蕭芳手裏的受害者不止餐飲店小老板一個。”陸鎣一說,“蕭芳找我們護送她和明回去,其實就是讓我們替她避開這群人。老常當時也是收到了五組在L市打探出來的消息擔心……”他頓了頓,“擔心琢邇那邊出事才通知我盡快下山,然而,我們還是晚了一步。”說到這裏,陸鎣一的眼睛裏滿是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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