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一模一樣
卓陽失蹤了, 怎麽會這樣?
陸鎣一想不通, 他反反複複地在紙上、腦內複盤之前發生的一切,試圖找出卓陽可能的蹤跡。中午他們做好了分配, 對了表, 約定了一小時通過手機聯絡一次, 當然不是通話也不是打句子,而是傳輸簡單的三位數以內的數字暗號, 這樣既方便輸送訊息又不容易被人獲知內容, 隨後他們便分開,分頭跟蹤HF&C及寧遠的隊伍。
在當天晚間七點之前事情也的確都挺順利, 卓陽準時地回複消息, 偶爾還會手賤調戲陸鎣一兩句, 可見他那邊要比陸鎣一這邊閑多了。在陸鎣一看來,確實也是HF&C這邊應該更危險點,一來他們不熟,二來蔡知臨那批人目的不純還帶了不少槍械, 三來他們已經知道寧遠那邊要做什麽, 而蔡知臨這邊的任務卻一無所知。陸鎣一通過各種方式謹慎地跟著蔡知臨的團隊, 然而他發現HF&C的保全人員幾乎一直在遊手好閑地遊蕩。看不出他們身上背著什麽任務,整支團隊被打散,每個人都像是無所事事,但是卻一直在各支鏢隊周圍晃蕩。
不僅晃蕩,還會上前搭訕。陸鎣一看到其他保全公司的人都對HF&C十分警惕,有些是還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所以無差別防範, 還有一些明明已經知道自己的對手了,所以對HF&C的舉動更是莫名其妙,猜不透他們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陸鎣一初始猜測HF&C跟寧遠拿到的題目會不會是一樣的,也是無固定敵手,就看你怎麽選擇,但是轉了一整天都到晚間了這家公司還沒有任何舉動就實在是太可疑了。陸鎣一始終跟著蔡知臨,所以調撥了趙遠來幫他跟其他人。日日保全的人雖然都撒了出去,畢竟人手有限,所以陸鎣一也不可能讓他們誰都跟,主要還是盯上了幾家比較大的公司和老牌的鏢局。一天跟下來,趙遠也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是他頭腦向來靈活,見暗的不行,幹脆明著來,反正不少人都知道日日保全是晉了級的,有沒有情緒另說,至少不會把他當做仇人,而另一些就根本不認識趙遠。趙遠便利用他那與生俱來令人放鬆的親和力,變著法兒與那些保全公司的人攀談,側麵甚至是正麵打聽HF&C都來幹什麽的。
“閑聊的占了將近六成,但是另外四成卻肯定是有目的的。”
“都說了些什麽?”陸鎣一問。
“互報家門攀談公司情況的,詢問這家公司對手情況的,以及是否需要幫助的。聽說蔡知臨放出了話來,說如果有搞不定的,他們可以幫忙,出人或者出武器都行。”
難道真的是跟寧遠一樣的題目?陸鎣一琢磨著,正在這時,他收到了卓陽的聯係,這次卻不是一條簡短的訊息而是一通電話。
“怎麽?”陸鎣一問。
卓陽那邊的聲音有點嘈雜,陸鎣一好像聽到了車子的引擎聲,卓陽是在車上?夾雜在引擎聲裏的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卓陽似乎躲在什麽東西下麵,過了會才有他的聲音傳出:“我跟著寧遠離開了鹿角鎮,他們選了一家叫六合的保全公司幫忙,這家公司的對頭是複興保全。”
複興保全是隻差天權一些的大型民營保全公司,而六合不過是一間小小的鏢局,雖然沒有斷了傳承,但實力並不強勁,六合對複興,如果沒有意外,六合根本沒有勝算。
卓陽壓低了聲音說:“複興的任務應該是護送一名女子和她的孩子去十五公裏外的市裏某個地點,而六合的任務似乎是要阻止這個任務,並且把那對母子帶回來。”
陸鎣一愣了一下,一時間有種古怪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小陸?”
“嗯。”陸鎣一甩了甩頭,把那種奇怪的情緒壓了下去,“我在聽。”
卓陽說:“我現在溜到了六合的車上,他們打算伏擊複興的隊伍,寧遠很警惕,他那邊我暫時不方便跟,但是他們應該會配合六合的行動,所以跟著六合也一樣。接下去的短時間內我可能都沒辦法聯係你,一切等結束再說。”
陸鎣一說:“好,注意安全。”
卓陽說:“愛你麽麽噠。”
陸鎣一:“……”這哪兒學來的?
卓陽說:“那個小孩子跟他媽媽說的。”
陸鎣一說:“你倒是喊聲爹來聽聽啊。”
卓陽說:“等我回來,有你喊爹的時候。”然後在陸鎣一發作前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德行!”陸鎣一笑了起來,那一頭蔡知臨終於肯離開都坐了快兩小時的咖啡館,開始行動起來。接觸、試探、詢問、商討、退出,一再重複,陸鎣一逐漸發現HF&C的任務跟寧遠是不同的,因為HF&C到目前為止都是隻動嘴皮子。
蔡知臨走了一段路,忽而停下腳步,揚聲說:“陸總,你都跟了那麽久了,不累嗎?”
陸鎣一掃視了一圈四周,發現在很遠的地方,某個製高點上似乎有什麽東西,想必是紅外線望遠鏡之類的東西。陸鎣一從暗處走了出來,並沒有什麽不自然地說:“蔡先生,咱們又見麵了。”
蔡知臨笑得還是如上午那般殷勤,說:“能再見到陸總,鄙人深感榮幸,看來陸總對我們HF&C還是有點興趣的。”
陸鎣一幹脆也不打哈哈了,說:“你們忙了一下午,走了三十八家公司,隻談事不動手,你們的題目到底是什麽?”
蔡知臨說:“上午我就說要給陸總你看我們的題目,表示合作的決心,還是你們卓副總回絕了這件事,如果當時陸總你……”
“我暫時不想跟任何人結盟,而且……”陸鎣一上下打量了蔡知臨等人一番,“你們的目標我大概已經知道了,對象是保全公司沒錯,但不是某一家,而是所有家。”
蔡知臨眼珠子轉了轉,眉開眼笑,說:“到底是陸總高瞻遠矚,英明神武,我們此次的題目的確是與所有保全公司都有關。”他從口袋裏掏出之前那個錦囊,取了裏麵的花箋給陸鎣一說,“陸總請過目。”陸鎣一看了他一眼,他又說:“您都猜出來了,蔡某自然不敢再提什麽條件。”
陸鎣一想你就算提要求,我難道就認賬?他看向那花箋,上頭寫的是:“控製者——控製通過初賽的隊伍數目。”陸鎣一大吃一驚,他原本以為HF&C的任務性質是跟寧遠一樣的輔助方,隻不過寧遠的輔助是幫助某一家或幾家保全公司完成任務,而HF&C的是提供信息、武器,幫助各家出謀劃策,但是這個題目……
蔡知臨在旁道:“花箋裏的數字就是我們的目標數。”
陸鎣一愣了一下,再仔細辨別一陣,問旁邊人:“打火機”。蔡知臨使了個眼色,一旁手下便乖乖遞上一個打火機,陸鎣一點了在那紙下微微一烤,但見壓花的暗紋中竟然隱隱浮現出一個數字八。
古時候鏢局業務之中,信鏢也占了很大比重,為防一些機密消息被人盜去,鏢局總會做些手段,以防信息泄露,其中一種便是用一些化學成分的液體當做墨水來書寫,要麽遇熱顯字,要麽加了皂角堿水顯形,陸鎣一暗罵自己糊塗,居然連這點小伎倆都看不出。如今既然知道蔡知臨他們的錦囊裏有隱藏信息,豈知早上寧遠那張裏沒有呢?
而且,八……陸鎣一真是沒想到,他本以為57家鏢局去掉了他們日日、天權還有尊榮三家,再去掉寧遠、HF&C,剩下52家皆是兩兩捉對廝殺,淘汰一半,然而照蔡知臨他們的題目來看,第二輪居然隻能進去八家?至於HF&C的任務則可謂居心險惡,也不可謂不難,如果說寧遠是直接出手攪局,那麽蔡知臨就是選擇了一種看似平淡卻很有效果的方法,通過借出武器、散播訊息(有真有假)來動搖那些保全公司的決策,從而左右事情的進展。陸鎣一這會開始覺得,難道HF&C才是本次協會長老會派出的隊伍?如果真是如此,蔡知臨對自己的隊伍如此自信滿滿也算是有出處了,隻是這支中德合資又有賴黃雀背景的保全公司難道真的會是那些守舊派老人們的選擇嗎?
既然都說破了,陸鎣一不用再躲藏,也對HF&C的任務興趣減了不少,他又跟了他們一陣子,發現HF&C的隊伍訓練有素,進退有度,但是決策的權力隻握在蔡知臨一個人手上,或者說其他人都是四肢,而蔡知臨是這支隊伍的大腦。陸鎣一覺得有點意外,不隻是意外於蔡知臨的能力,還意外於這種組織架構,一支鏢隊鏢頭當然是極為重要的,但是如果沒了鏢頭其他人就沒法決策和行動,那這支鏢隊的弱點也太明顯了……除非,其他人有足夠的能力將蔡知臨保護好。
想到所有人對蔡知臨敬畏的態度,陸鎣一毫不猶豫,直接上手試了下蔡知臨,結果發現這人雖然不至於手無縛雞之力卻也不是什麽厲害的練家子。被陸鎣一按在地上,蔡知臨苦笑著道:“陸總,你放過我吧,我沒那麽能打。”
陸鎣一直起身來,說了句抱歉,便不再與蔡知臨他們同行。HF&C的情況大致清楚了,他決定去看看卓陽那邊怎麽了,結果打開手機一看,卓陽在十分鍾之前剛好又發了一條數字代碼過來,數字代碼的意思是即將進入無法聯係的區域,危險程度中偏低,回頭聯係。
陸鎣一回到賓館讓張雪璧幫著定位卓陽的位置——每一個日日保全的人身上都有定位器,張雪璧很快鎖定卓陽此時是在距離此處不遠的山裏。
怎麽跑到山裏去了?陸鎣一想,而那個定位器在地圖上是在依照一個不快不慢的速度移動的,雖然路線有些迂回,但確實是漸漸在往山上走,但再過了一陣子,那個信號就消失了。
“怎麽回事?”陸鎣一問。
張雪璧說:“山裏可能有軍事基地一類的保密單位,信號被屏蔽了。”
寧遠去那裏做什麽?陸鎣一問:“有沒有辦法解決?”
張雪璧說:“有,但是這個級別的屏蔽手段,要破解起來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陸鎣一想了一會,說:“先等等。”然而等了一夜,卓陽都沒有再來聯係,快天明的時候,陸鎣一坐不住了,說:“我們去瞧瞧。”他帶著日日保全的人,很快趕到了卓陽最後被定位到的地方。那裏果然設置了禁區,遠遠就可以看到鐵絲網圈起了一大塊地,再往裏麵是厚重的大門,門上雕著一條巨大的黑龍,門旁還設置了崗哨,上頭站著荷槍實彈的哨兵。
陸鎣一越走越慢,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怎麽會這樣?
“奇怪,”張雪璧說,“地圖上查不到這個地方,我黑進了軍方的中樞,也調不到這裏的資料。”
趙遠說:“要不過去看看,會有陷阱嗎?”他才要邁步,卻被陸鎣一一把狠狠地抓住了胳膊,“老……”趙遠愣住了,他本來是被陸鎣一抓得疼了想喊,此時看到陸鎣一的表情卻什麽話也不敢說了。陸鎣一臉色蒼白,直勾勾地注視著前方,整個人都像死了一樣的虛弱,可眼睛裏卻滿滿的都是恨意。
“嘀——”有什麽東西叫了一聲,日日眾人麵麵相覷,過了會裏奧說道:“哦對,我剛才來的路上,那個楊懷禮的手下給了我一個通訊器。”他手忙腳亂地把通訊器摸出來,不知道怎麽操作。李煙煙白了他一眼,迅速搶過來,交給張雪璧,很快有聲音從裏麵傳出來,是楊懷禮的聲音,但那應該是一段事先錄好的音頻:“各位參賽者,初賽通關八強已經產生,即刻起,進入第二道關卡,所有隊伍目標相同:營救己方被俘隊員,從現在起,你們的對手將不會對你們手下留情……”
像是為了驗證一般,下一刻,那頭就傳來了“砰”的一聲,日日眾人望去,卻見對麵一名曾經見過的保全人員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楊懷禮的聲音還在繼續:“聽清楚,每過3小時,將有1名俘虜被虐待,比賽時間24小時,24小時後,所有未被營救出的俘虜將被……抹除,倒計時開始。”
房立文顫抖著聲音:“怎、怎麽回事,殺……怎麽殺……殺人……”
其餘幾人也是麵上嚴肅,李煙煙不自覺地流露出了婁焰的狠辣氣質,裏奧也變得正經了許多。“老板……”趙遠輕聲喊,因為陸鎣一抓得他越來越疼,越來越疼,但是他不敢說,他覺得陸鎣一現在的樣子很不正常。他不知道此時陸鎣一心裏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一樣的……真的是一樣的……陸鎣一死死咬著牙關,地形、形勢都和十二年前一模一樣,甚至連那門上的龍都雕刻得如出一轍。十二年前的記憶呼嘯著如同火車碾壓而來,十二年前的陸琢邇和十二年後的卓陽的身影在這一刻完完全全重疊到了一起。
第六卷 往日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