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藍戎
回去的路上, 卓陽問陸鎣一:“為什麽沒答應合作?”
陸鎣一說:“唔, 一來是跟他們家真不熟,二來麽, 那是一家中外合資的公司, 估計還是外方控股更多。”這大概就是傳承數百年的鏢行中人的驕傲, 盡管陸鎣一看到了那些外國保全公司的長處,也想著要學習一些他們的優點, 但是觸及到核心問題, 他依然還會是一個堅定維護自己人利益的鏢行人。
陸鎣一說:“怎麽,你覺得我很排外是嗎?”
卓陽好脾氣地笑了笑, 正如他了解陸鎣一一般, 陸鎣一現在也那麽了解他, 往往隻是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他們就知道彼此心裏在想什麽。卓陽打心底裏覺得這是一件值得他驕傲和高興的事。
陸鎣一說:“的確,我下這個決定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和一群外國人合夥坑自己人,但還有一個原因是這家公司很不對勁。”
卓陽說:“在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是一群白癡的時候, 隻有蔡知臨不僅聽說過我們日日保全還對我們過去做過的CASE有深刻的了解, 這的確很不尋常。”
“不止如此。”陸鎣一說, “光是了解也就算了,我可以當做他們情報工作做得好,準備工作做得充分,可是你不覺得他們一認出我們就上來攀談,一上來攀談就邀約我們合作這件事很不合情理?他們的人員和裝備都比我們好了不止一個檔次,如果真的如那個蔡知臨所言, 此次比賽是非常嚴酷的對抗賽,那麽他們完全應該去找一個與他們實力相當的大公司才符合利益原則,他們找我們,那樣子看起來幾乎像是……”
“蔡知臨就是衝著我們來的?”
陸鎣一點點頭。卓陽說:“但是你說過,蔡知臨應當不是蘭承榮。”
陸鎣一說:“初步判斷是這樣,不過就算不是蘭承榮,也不排除還有別的人抱著別的目的想要接近我們。”
“比如?”
“那位司機大哥說過的長老會的人。”
卓陽想起來了,那位拉他們到鹿角鎮的司機大哥曾提起過,由於長老會內部關於此次新鏢局的選拔態度非常不統一,所以此次比賽中還夾雜著長老會暗中派出的人,至於目的,目前還不明確,隻知道應當並非善意。
卓陽說:“想不到我們日日保全這麽個小公司都能夠驚動這麽多人。”
陸鎣一瞥了卓陽一眼,看著這家夥表麵上一派鎮定甚至流露出些憨厚的意思,其實滿心裏大概都在嘚瑟。陸鎣一心想,這悶騷男,不過嘴裏還是願意哄他,便順著卓陽的意思說:“我們怎麽不能驚動這麽多人?我們公司有潛龍的前隊長你,有業界的傳奇黑客Sprite、有彭坦因研究中心不惜花大代價尋找的生物科學家老房,有煙煙、阿遠,我們背後還有燕館爺和遠叔,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們公司還有我這樣聰明睿智出色能幹十項全能的老板坐鎮,哦對了,我們還有個會拉小提琴的裏奧,這個隨便聽聽就好。總之,這樣豪華的陣容……”
“足夠湊一個全家桶了是吧?”
陸鎣一回過神來,發現卓陽的臉上滿是促狹的笑意,他這才反應過來,他自以為是在哄卓陽,其實恐怕反過來是被他給哄了。卓陽這家夥,為什麽這麽愛看他驕傲自戀的樣子呢,他是抖M嗎?
卓陽笑著轉回了正題說:“我們的陣容的確很豪華,但是我想就目前外界對我們的了解並不足以驚動那麽多人。”
陸鎣一說:“那便還有一個可能。”這個可能才是陸鎣一認為比較接近事實真相的。他說,“也許蔡知臨的目標並不隻有我們一家公司。”
“不止我們?”卓陽想了一下,突然臉色微變,有淡而不甚清晰的殺氣從他的眼神裏絲絲縷縷散溢出來,他說,“蔡知臨的公司裝備很好,非常好,幾乎可以說比我們先前所見過的所有公司都更好。”
陸鎣一說:“這代表著他們在團隊賽中將成為一個非常有分量的砝碼。”
卓陽說:“如果團隊賽可以采取兩兩聯合對抗其他家的方法,那麽蔡知臨拋出的橄欖枝應該非常具有吸引力。”
“與此同時,”陸鎣一說,“他們又是一家與外商合資的企業,並且特別配備了數量非常顯眼的老外在團隊裏麵。”
“知道大封山武林大會淵源的國外獨資或是和外商合資的企業應該都會低調行事,以便融入這個行業協會,融入你們這批鏢局世家子弟,獲取更多的好感,這樣將來才能打開局麵,所以蔡知臨的做法無疑是極不正常的,可以說,類似於挑釁。”
“既然是挑釁,那麽按照一般的常理去推斷,沒有人,至少是類似我這樣的鏢行中人會願意與他們合作。”
“但這隻是常理,換言之,正因為這種常理幾乎是人人都認可的一件明麵上的事,那麽如果有誰肯放下這個常理去和蔡知臨合作,便成了其他人想不到的事。”
“也就是說可能會有一些鏢局表麵上和別的鏢局合作,背地裏卻勾結著蔡知臨的公司,這樣這家公司就相當於有了兩個盟友,而另一麵蔡知臨卻也可以利用這點,遊刃有餘地周旋於多個鏢局之間,保證自己不受到過多攻擊,從而存活到最後再露出猙獰麵目。”
卓陽跟陸鎣一你一言我一語,把剛才短短十多分鍾裏發生的事情,僅憑蔡知臨的幾句話和HF&C公司的外在蛛絲馬跡便推測了個七七八八。陸鎣一覺得這就是談戀愛談到同等當量級情人的好處了,卓陽簡直就是老天賜給他禮物,不論哪個方麵都令他十分滿意。卓陽說:“但是,以上都需要建立在蔡知臨是長老會派出的別有目的的人這個基礎上,事實上我們並不知道長老會究竟想幹什麽。”
“不管他們想要幹什麽,都不可能是對我們有利的事,所以我建議把蔡知臨和HF&C那家公司直接放到敵對位置上,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需要去找一個真正的盟友。”
“此外,我也很疑惑政府此次會插手到這次大會中的原因,”卓陽說,“我總覺得這次選拔賽背後的原因不簡……”話說到這裏卻突然停住了,陸鎣一原本還等著卓陽說下去,此時聽他戛然而止,等了一會還不見繼續,不由疑惑地抬起頭來,隨後他發現卓陽正一臉冷漠地看著前方不遠處。陸鎣一順著卓陽的視線看過去,不由得一愕,前方不遠處站著的人不是蘭承榮又是誰?
這還是陸鎣一第一次真真正正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蘭承榮,不是在地下防空洞裏不肯露臉的一抹陰險黑影,不是躲藏在蛟這個身份背後的一張模糊的臉,也不是頂著別人的臉例如石頭的一個假象,此時光明正大地站在青天白日之下的蘭承榮或許才是真正的藍承榮。
陸鎣一細細打量著自己的這個對手。在以蘭承榮的身份出現的時候,陸鎣一對這張臉已然印象深刻,沒想到那竟然還不是藍承榮的真正麵目。“蘭承榮”的麵具是英俊陽剛也是儒雅斯文的,而藍承榮的相貌比之“蘭承榮”看起來似乎遜色了幾分,卻多了一份難以說清道明的勇毅。一個鏢行中人,陸鎣一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誕生了這個印象。此時站在他麵前的藍承榮令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過了好一會,他才想起來,他將這張臉孔與另一張臉孔重疊在了一起,那是屬於四百年前毅然赴死的寧遠鏢局總鏢頭藍肅的臉!
卓陽不怎麽高興地咳嗽了一聲,就算明知道陸鎣一對藍承榮不會有興趣,但他還是覺得極不舒服,因為他知道陸鎣一能夠吸引他,那麽便一定也能夠吸引藍承榮,從某種方麵來說,藍家的男人多少會有相似之處。
藍承榮自然也看到了他們倆,雙方彼此在陽光之下對視了片刻,過了一會,藍承榮竟然邁開步子走了過來。他走得不急不緩,每一步都不動如山,卓陽微微踏前半步,擋在了陸鎣一身前,目光直視藍承榮,亦沒有半分的退讓。
一邊在前進,一邊並不後退,距離飛快地縮短、再縮短,很快就到了彼此直麵的距離。這一回,藍承榮並沒有露出那種陰鷙邪惡的神情,他站得筆直,的男子一身藍一般,長槍永鎮,遠道常寧,那股正肅朗直的氣息縈繞在他的身周,令卓陽和陸鎣一都不由得跟著嚴肅起來。
藍承榮看了陸鎣一一眼,並未逗留,隨後他看向了卓陽,他仔仔細細地看了他許久,然後方道:“我叫藍戎,藍家的藍,戎馬生涯的戎,記好了。”
卓陽說:“你叫什麽名字與我並沒有太大關係。”
藍戎冷冷一笑,他說:“我隻是想讓你聽聽清楚,現在的藍家、現在的寧遠鏢局是靠了什麽人在竭盡全力地挽救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正是因為你的祖上膽小怯懦,遠避中原,才會導致昔年藍家的沒落,重振藍家的責任也才會因此落到我這個分家的人頭上,是你,把藍家交給了我,而我,將會拿走屬於藍家傳人該有的一切,包括他。”藍戎指向陸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