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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二張卡

  卓陽辦完事回來,找了一圈都沒見著陸鎣一,一直爬到三樓才發現他正坐在電腦前麵聚精會神地敲打鍵盤。他敲了敲打開的大門,陸鎣一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說:“你回來啦。”


  卓陽喜歡聽陸鎣一用懶洋洋的語氣說這句話,他走進來說:“林雪萍怎麽了,我看她不大對勁。”


  陸鎣一說:“剛剛有個人來看望她,然後說了點事情。”


  卓陽回想了一下林雪萍現在的樣子,她木木地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恍如神遊天外,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微妙,一時是悲,一時是喜,一時是恨,一時又是無限惆悵,也不知道已經這樣多久了。不過,反正跟他沒關係。他又問:“你在忙什麽?”


  陸鎣一說:“聊天。”


  “聊天?”卓陽露出狐疑的眼神。


  陸鎣一說:“幹嘛,我也是有朋友的。”


  卓陽才走過去一點,他就“啪”地一下合上了薔薇山莊唯一一台老破筆記本電腦,顯然不想讓他看到。


  卓陽挑了挑眉:“我以為你這個時候都在睡午覺。”


  陸鎣一:“偶爾我也會跟朋友聯絡一下感情的。”他說著,將手邊一張紙對折了夾在書裏。


  卓陽看了一眼,書名是《中國曆代書畫家集》。他把眼神移開,換了個問題說:“對了,你昨晚幹嘛去了?”


  陸鎣一愣了一下:“昨晚?”過了會才想起來說,“哦,你說半夜啊。”陸鎣一的睡眠向來比較淺,昨晚他聽到走廊裏有奇怪的聲音,醒過來以後便出去查看。


  “怎麽,昨晚你也醒了?”


  卓陽看了他一眼:“正好想上廁所,所以發現你不在。”


  陸鎣一才不信他,他猜卓陽肯定也聽到了。他說:“我是聽到樂樂的聲音才出去的,後來就在走廊上陪了她一會。”


  “樂樂?她怎麽會半夜三更在走廊上?”卓陽詫異。


  “她在玩耍。”陸鎣一說,“我出去的時候看到她坐在樓梯拐角正在和藍妹妹說話,藍妹妹就是那個她一直拿在手裏的絨毛公仔。”


  卓陽點頭,表示知道。


  陸鎣一說:“我問她怎麽半夜在和藍妹妹玩,她說以前她都是半夜和藍妹妹一起玩的,藍妹妹一到了半夜就會開口跟她說話,但是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藍妹妹再也沒理過她,她覺得藍妹妹在生她的氣,所以很著急。”


  卓陽皺起眉頭:“怪力亂神。”


  陸鎣一哈哈一笑:“小孩子的話嘛,當不得真的,我小時候還覺得家裏供的古劍裏住著老祖宗的魂靈呢。”


  “你家有古劍?”


  陸鎣一的表情微微一變,立刻換了個調調說:“哦,沒什麽大不了的,家裏長輩收集的古董而已,不值幾個錢。”


  兩人正說著,忽聽門口傳來林雪萍的喊聲:“陸先生、卓先生。”


  兩人齊齊轉過頭去,卻見林雪萍站在門口,滿臉的焦急神色。她急匆匆地說:“陸先生、卓先生,我要出門一趟,麻煩你們幫我照看下樂樂可以嗎?”


  陸鎣一與卓陽對視了一眼,陸鎣一說:“當然可以。”


  “謝謝你們。”林雪萍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陸鎣一趕緊喊住她說:“樂樂媽媽,你要去多久,晚飯回來吃嗎?”


  林雪萍說:“我……我也說不好啊,回來的,應該回來的吧。”她這麽說著,匆匆地離去了,然而到了這一天的晚上甚至第二天的晚上卻都沒有回來。林雪萍,失蹤了。


  ※


  “韋爵爺,您可來了!”一個打扮邋遢,流裏流氣的中年男人一看到韋正義,立刻殷勤地迎了上去,“您要找的人應該還在這裏頭,出門的幾個我一個沒漏都查過了。”


  韋正義看了地下賭場的門口一眼,順手掏出口袋裏的錢,數了幾張給男人,男人立刻點頭哈腰地道著謝收下了,說:“爵爺,要不要我帶您進去找?”


  韋正義說:“不用,你忙去吧,我自己來。”說著一撩簾子,就鑽進了這烏煙瘴氣的場所。


  韋正義今年四十出頭,當警察很多年,本事有、手段有,就是一直升不上去,原因很簡單,他的破案手法不太正統。就跟《鹿鼎記》裏的韋小寶那樣,韋正義端著公家的飯碗,半隻腳卻踏在黑的那一邊,有些人說他背地裏收黑錢,有些人說他用不當手段逼供,有些人甚至去上級反映投訴過他,他自己卻覺得隻要目的正確,用什麽手段並沒所謂。因為問心無愧,所以沒人能拉下他,又因為沒什麽往上爬的欲望,所以他幹脆一直混在一線,混得黑白兩道都風生水起,不管是喜歡他的、忌憚他的甚至恨他的,私下裏都得尊稱他一聲“韋爵爺”。


  此時韋正義一進這民房改建的地下賭場,滿耳朵就聽得了各式各樣的噪聲,有麻將洗牌的聲音,老虎機轉動的聲音,打牌的聲音,擲骰子的聲音,還有人們吆五喝六的聲音。一群男人,衣著各式各樣,既有上班族的襯衫西褲,也有工地工人的汗衫短褲,然而在這裏,在這個統一的時刻,他們都有一樣的表情、一樣的心態,想贏!想贏大錢!


  賭場裏負責維護治安的打手看到韋正義臉色微微一變,立刻就要迎上來,韋正義卻擺擺手,淩空扔過去一支煙,跟他打手勢,沒你什麽事,抓個小貓。於是對方伸手撈了,笑著夾到耳朵上,裝作沒看見。


  韋正義從口袋裏掏出信息科給的定位裝置,對著研究了一會,確定了目標。


  在押大小的桌旁,馬新星正沉陷在狂熱情緒中,除了上廁所,他已經有一天一夜沒出過這間屋子了,此時他頂著滿臉的油膩和不正常的亢奮正瞪著荷官手上不停搖動的骰盅。當荷官將手中的骰盅重重定格的時候,他和身旁的所有人一起拚命呼喊起來:“大、大、大、大……”韋正義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吵!”馬新星不耐煩地撥開了韋正義的手。


  韋正義笑了笑,在荷官開盅的時刻,猛然伸手箍住馬新星的脖子,夾著他就往外走。馬新星愣了一下,馬上用力掙紮起來,嘴裏呼喊著:“你是什麽人!救命!救……”


  韋正義順手抄起一個賭徒扔在桌邊的臭毛巾就塞到馬新星嘴裏,對賭場打手比了個手勢,後者點點頭,他就跟抓小雞似地押著馬新星進了一旁的屋子。韋正義才鬆手,馬新星立刻拿出嘴裏的臭毛巾,從地上跳了起來,掄起拳頭揮過來。韋正義輕鬆地避過,抬腿一腳踢在馬新星小腿上,疼得他當場就跪了下去,然後他拎起張凳子,反擺了大馬金刀地往那一坐,按亮了台燈對住馬新星的臉。


  這一招對馬新星這種人來說實在太過熟悉了,他登時就軟了,努力陪出個笑臉說:“警……警察同誌,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韋正義笑笑:“你倒是機靈,把手機交出來。”


  馬新星愣了一下,說:“手機?什麽手機?”


  韋正義說:“別跟我玩虛的,你口袋裏那隻。”


  馬新星的臉色變得有點不好看了,但還是伸手到褲袋裏掏出一個雜牌手機遞了過去。韋正義接過來看了看,伸手打開背板,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設備,顯示屏中間的紅點立刻劇烈跳動起來。沒錯,就是這張卡,在護城河中死去的兄弟屍體上找到的手機卡裏的最後一則訊息就是來自這裏。這是一張沒有登記的卡片,無法查到使用者,直到一天前,小周通知他監測到了卡片使用的信號並進行了定位。


  韋正義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馬新星:“行啊,除了賭博,原來你還會偷啊!”


  聞言,馬新星立刻跳了起來:“我沒……”被韋正義踹了一腳,又摔回了地上。他著急地爬起來說,“警察同誌,這手機真是我的,不是偷的。”


  “不是偷的你用的卡怎麽是別人的?”韋正義說,“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馬新星頓時急了說:“警察同誌,我冤枉,我真的沒有偷東西,手機是我的,但是這張卡是我撿來的!”


  韋正義二話不說,一腳狠狠踹在他的肩膀上,踹得馬新星一個骨碌差點沒翻過去,跌坐在地上滿臉懼色。韋正義作勢要追打,他立刻急叫道:“我說,我都說,這張卡是我在一個車禍現場撿到的!”


  半個小時後,韋正義回到警局,對小吳說:“幫我查一樁交通事故,時間是七天前的晚間八點不到,地點在鷂子街。”


  小吳很快調到了檔案說:“爵爺,找到了,死者名叫王東,今年三十四歲,職業……”他頓了頓,韋正義說:“怎麽?”


  小吳說:“死者本來是北城派出所的一名民警,三年前由於參與聚賭加上瀆職罪被警隊開除了,這三年一直是社會閑散人員。”


  韋正義聽到最後,長長歎了口氣。小吳很少見到自己的頭兒會露出這樣傷感的表情,忍不住問:“頭兒,這個王東?”


  韋正義說:“這個王東就是護城河兄弟電話清單裏唯一的聯係人。”


  小吳“啊”了一聲:“那他……他……”


  王東也是個臥底警察,他,犧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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