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慧狼識主
怕陸野子一時逞勇昏了頭腦,梁仕銘便將方才疑慮說出,問他是否須求得道符、尋來法具再來不遲。
陸野子緊搖了搖頭也不作答,悶不吭聲地從地上抄起兩塊石頭,緊拉著梁仕銘來到洞旁,將他手中所持的那一根門杠高高扶起,擺出一副擊打的樣子來。
“道長這是做什麽?”梁仕銘雙手舉著門杠小聲問道。
“待會我引它出來,你盡管使力去打!”陸野子一本正經地道。
未料陸野子竟行此拙法,梁仕銘緊問道:“就這麽硬打?”
“不然呢?”陸野子反問道。
“何不試試您的道法?”
陸野子緊翻了一眼,小聲斥道:“有何道法?驅鬼符,還是神雷?難道不用道法便降不了它?你怎的如此膽小!?”
自覺多說無益,梁仕銘遂雙手緊握門杠,不再言語。
陸野子小心地將洞口雜草撥開,繼而捋起袖子彎下腰來,下一刻,使出全身力氣將手中石頭向洞中砸去
第一塊石頭打入洞中,卻不料沒有半點聲響。
奇怪之餘,剛及陸野子再去打第二塊,卻不及方才打出去的石頭,此刻竟又從洞中飛出,直擊在了前胸。
“哎呀!”陸野子慘叫一聲連連後退不止,翻倒在地。
見大事不妙,梁仕銘忙扔下門杠緊跑上去,見陸野子滿麵蒼白地坐於地上咳嗽不停,似被打中氣門喘不上氣一般,兩手憑空掙紮不止,痛苦難耐。
梁仕銘緊在他後背一陣拍打,好懸沒憋死過去,片刻後才長嘯一聲恢複氣息,麵色也漸漸如常。
這時再看陸野子,一臉灰土、滿身雜草,儼然沒了方才的沉穩之態。
此刻梁仕銘剛要關心詢問一番,陸野子卻已然一股腦自地上爬起,怒火中燒地衝洞口惡罵道:“畜,畜生!今天我跟你拚了!!”
喊聲未落,陸野子當即抄起镔鐵棍跑到洞前,緊用手中镔鐵棍向洞中一陣亂捅,口中兀自惡罵不止。
見陸野子似是瘋癲一般,梁仕銘剛及上前去勸,卻見他忽然停下不動,轉而麵上神情,也猛然一緊。
預感不妙,梁仕銘緊跑上去問道:“陸道長?”
陸野子神色慌張地道:“壞,壞了被裏麵拽住,拔不出來!”
梁仕銘大驚失色,忙道:“這,這該如何是好?”
陸野子咬牙急道:“快!幫我拔出來啊!這镔鐵棍可不能再失了!”
對於陸野子的急切心情,梁仕銘感同身受,這镔鐵棍除了是他先師遺寶外,也是找到玄化鈴的唯一希望。
二人遂一齊使力狠往外拽,但感覺镔鐵棍似是長在洞中一般,任憑如何也不動分毫
正在此時,二人忽覺镔鐵棍另一頭,猛然一鬆!
二人撤步不及被閃翻在地,身子即也向後翻滾不止。二人滿身疼痛地躺在地上,此時未及起身,梁仕銘緊見一團黑影從洞中竄出,而下一刻,已然臨麵
巨狼!
此狼頭大如鬥,型似牛犢,渾身洞黑,毛發紮煞。
最是它脖後一圈白色毛鬃,此刻如鋼針一般炸開,逾顯得威風凜凜、凶暴無比。
巨狼不及二人反應,已然撲在陸野子身上,一雙猩紅幽眼,死死地盯著身下之人,血盆大口饞涎垂掛,而鋒利的獠牙也正貪婪地探出,直看得人不寒而栗。
萬幸的是,方才巨狼襲來前,陸野子手持镔鐵棍橫在胸前,此刻即索性抵住了巨狼下頜,雙手死死地撐著。
此刻躺在一旁的梁仕銘,早被嚇得神魂縹緲,這時見身邊陸野子即要支撐不下,剛要起身去幫,卻不知是被什麽毛發鑽入了鼻孔中,惹得他一陣刺撓,忍不住
“阿嚏!”
梁仕銘猛然打個噴嚏,緊覺渾身一個激靈,而當他再次睜眼
身旁,巨狼沒了,隻剩陸野子。
見他如今與方才姿勢一般無二,依舊雙手橫棍胸前,呆傻地看著自己,麵上表情除了恐懼之外,又多了一分驚詫。
驚恐之餘,梁仕銘剛要發問,緊一眼卻見巨狼正在自己身前,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
此時它尾巴夾於兩股間,身腹緊貼體麵,前爪捂住腦袋,似是懼怕梁仕銘一般,雙眼不時膽怯地往上偷瞧。
二人心下不解,便也不敢亂動,卻不料巨狼這一趴就是一炷香的工夫,這期間居然紋絲不動。
同樣,二人也不敢動彈,最是陸野子深覺備感煎熬,隻因他姿勢最難拿捏。
他一直保持著雙手持棍半屈著腰,這種似坐非坐、似躺非躺的姿勢,且連大氣也不敢隨便喘。
此時梁仕銘雙手撐著半躺在地,感覺渾身酸痛快要忍耐不下,遂小聲問道:“道長,這怎麽啦?”
陸野子一臉難看地小聲道:“我怎的知道,你方才做什麽了?它,他好像很怕你。”
梁仕銘無辜地道:“啊?我?我不知啊,就打了個噴嚏”
梁仕銘話音未落,卻見此時巨狼竟要起身,與此同時感覺自己身形也已然支撐不下,於是順勢猛然坐起身來,衝著巨狼吼道:“不要動!”
這一聲喊罷,巨狼似是恐懼至極,緊又夾起尾巴趴了回去,身形比方才趴得還要低。
然而好景不長,未及二人慶幸之際,卻見巨狼又一次試探著起身,梁仕銘眼疾口快,緊又怒喝一聲將它止住
就這樣,梁仕銘與巨狼如此反複,而一旁盯看的陸野子,也從最初的滿臉恐慌,變為如今的麻木困倦。
終於,巨狼似是執熬不下,終於四肢伸開,五體投地,趴在地上徹底不動了
梁仕銘坐在地上喊了近半個時辰,如今口中幹渴,聲音沙啞,緊瞅了一眼身旁陸野子,道:“陸道長,我累了。”
陸野子無精打采地道:“你以為我好到哪去,腰早斷了。”
見巨狼一副拜服的模樣,二人遂試著收起身形站了起來,繼而各自揉腿錘腰,伸展筋骨。
這時梁仕銘卻見巨狼緩緩地拖著身子,移到了自己腳邊,正不住地用腦袋蹭著自己,頓時心中一陣惶恐,不知它竟為何懼怕自己,自己既無凶惡的模樣,也無高超道法,難道隻憑一個噴嚏嗎?
“道,道長,這是為何?”梁仕銘小聲問道。
陸野子仰頭看了看,思索片刻,驚道:“無量天尊!道爺我懂了!以往野仙地佛請神上身之時,施者便會打個噴嚏,說不準,方才你一個噴嚏,便機緣巧合地請來了哪路神仙來搭救你我。雖也不知究竟是何來路,但總是能克製於它的!”說罷遂又向空拜謝不止。
陸野子的一番言語,梁仕銘不甚理解,隻看著身邊溫順的巨狼,心中依然百思不解。
片刻,見巨狼毫無征兆地起身離開,又鑽回了洞中。
梁仕銘最後衝洞口看了兩眼,即回身道:“道長,我們走吧。”說罷緊拉著陸野子的胳膊往回走去。
陸野子一把掙開,緊問道。“就這樣走?”
聽他似有所指,梁仕銘回身問道:“莫非”
陸野子緊點頭道:“正是!”
“啊!?”
“莫不是,你心中不忍?”陸野子緊問道。
“這”梁仕銘不知該如何作答,糾結地轉回身背向陸野子,道,“道長,憑心而論你我俱非它之敵手,如今它既坦誠相待,以善示我,我又怎舍得去傷害它呢?難道,你又忍心嗎?”
良久,梁仕銘聽身後陸野子並無答複,遂回身看去
“啊!”
不知何時巨狼已然折返,人形而立,兩爪扒在陸野子的後肩,血盆巨口衝他脖頸喘著粗氣,而口中涎液滴滴答答早已打濕肩頭。
此時此刻,陸野子滿麵煞白,斷續地答道:“我,我,我也不,不忍,傷,傷它。你,快,快,讓它走,走吧”
見陸野子受難,梁仕銘忙衝巨狼猛一瞪眼,巨狼當即收起前爪,繼而似是自覺闖禍生怕被主人責罰一般,哼鳴幾聲,又老老實實地趴在了地上。
此時陸野子早已躲在了梁仕銘身後,渾身顫抖地看著巨狼,道:“這狼,能,能聽懂人話罷了,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它既沒修煉成精,料也與人無害,偷幾頭豬,也算不得什麽,放過它,放過它了。”說罷便拉著梁仕銘要離開。
見陸野子放棄初衷,梁仕銘不知怎的轉而歡喜不已,遂對巨狼道:“你回去吧。”
話音未落,巨狼便又鑽回洞中。
繼而,梁仕銘撿回門杠,與陸野子相互攙扶著向山下摸索走去。
由於二人依舊渾身酸疼,此時未及走出多遠,即覺身後聲響,回頭看去,月光之下,巨狼正興高采烈地牽著一頭豬跑來。
待巨狼臨近,陸野子忙又躲到梁仕銘的身後,而此刻梁仕銘似乎明白了巨狼的用意,遂試著問道:“你是要我把豬還回去?”
見巨狼衝自己點了點頭,梁仕銘欣喜不已,緊又和聲問道:“你以後,可以不再偷豬嗎?”
見巨狼又點了點頭,梁仕銘大喜過望,遂與陸野子一起要將豬牽回去。
隻是二人費盡力氣,豬卻依舊賴著不走。末了,梁仕銘靈機一動,讓巨狼將豬送到了方才二人來時的道旁。
待將豬送到,梁仕銘便讓巨狼回去,繼而又找來男主人把豬牽走。
因害怕巨狼受難,梁仕銘便早早地拜托陸野子,切莫透露實情。
比及男主人問起之時,陸野子便假說此村為邪法所降,每每夜間家豬便被邪法所傀自行逃走,如今已然被自己破了邪法,而後便再無憂矣。
男主人聽後又驚又喜,言說天明之後便通知全村待作商議,而後便可將賞銀奉上。
聞聽男主人之言,二人便又想起秦府水鬼一事來,預料會同那次一樣,也須將二人留下幾日,待確認再無農戶被偷,才會將賞銀兌現。
由於趕路心切,二人當即婉拒,休息了幾個時辰後,待天亮草草用罷早飯,便動身啟程了。
男主人見苦留不下,便為二人備上幹糧,又與鄰戶幾人將二人送至村口,以表心意。
拜別村人,陸野子遂辨了辨方向,此時卻是沒有邁步,緊盯著梁仕銘半晌,問道:“梁公子,此時可想得起象牙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