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烽火邊城 第七十章 鏖戰
這場大雨誰也沒有想到，從空中瓢潑下來，將鮮血衝得四處橫流，城頭的馬道上猩紅一片積水。閃電劃過天際，霹靂咆哮大地，將喊殺聲掩蓋住了。誰也沒有停戰的意思，在這漫天的大雨狂風中以命搏殺。
”殿下！殿下！！殿下！！”
。。。。。。
北魏軍士突然齊聲歡呼起來，振動兵刃，口中發出“風”，“風”，“風“似的怒吼，原本有些衰弱的氣勢頓時像打了強心針似的振作起來。雙方都到了強弩之末，現在比拚的就是意誌，誰先泄氣，哪一方就功虧一簣。
拓跋燕、崔亮等人原本在城中望樓旁的大帳中指揮作戰，這時瞧見情況危急，為了激勵士氣。拓跋燕親自上陣，上了城牆，縱馬馳騁給大魏士兵鼓勁。
拓跋燕前後左右都是最為精銳的重裝騎兵，保衛著她的安危。但此時城頭正如修羅地獄一般，稍有閃失後果就不堪設想。拓跋燕身披大紅披風，胯下胭脂馬，背後大紅旗幟，上書”大魏鎮國長公主都督平城諸軍事拓跋燕“，在空中烈烈飛揚，一人一馬像朵紅雲一樣從遠處飄來。拓跋燕的身邊是身穿白色戰甲的卿雲，她手執雁翎刀，受命貼身護衛拓跋燕的安全。
拓跋燕一邊縱馬，一邊大聲呼喊：”大魏母親英雄的兒郎們，你們的戰刀卷刃了嗎，你們的弓箭折斷了嗎，你們的身後是我們的父母妻兒，你們的前麵是我們不可戴天的仇敵，拿出你們的高貴的憤怒，去反擊敵人，用他們的鮮血來成就我們無上的光榮。“
這樣的話語極具煽動性，一時之間，大魏將士人人奮勇，一下子就把後燕軍迫到城牆邊。
嗖——嗖——
後燕軍中有人衝著拓跋燕發射冷箭。
啪——啪——
拓跋燕的貼身護衛急忙舉起長盾，將箭雨擋了開去。
後燕的登城死士，數量不多。何遇守衛的這個方向，幹掉一人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上來。
何遇心道：”後燕登城死士刀槍不入，像開路先鋒一樣，不將他們擊殺，後續的敵人隻會越來越多。“
通過剛才的交手，何遇已然發覺，這些死士至少穿有四層鎧甲，最外麵是皮甲，裏麵是鎖子甲，第三層是紮甲，最貼身還有一層絹棉打造的貼身軟甲，加起來不少於一百斤，非大力士無法穿著，就連巨闕這樣的神兵利器，也不能一劍穿透。
何遇四下一瞧，離自己左手二十步的地方一名登城死士正在逞凶，由於他揮舞戰刀，逼住魏軍，他身後的後燕軍源源不斷攀上城頭。守城魏軍雖然悍勇，但立國未久，軍器鎧甲遠不如燕軍精良。像這種四層鎧甲，北魏是造不出來的。裝備不行，隻有用血肉去硬扛。是以這名死士的腳下，已然殺傷了一大片。
“看來，要破登城死士，隻有用打擊兵器才行。”他隨手殺傷一名燕軍，眼睛忽然一瞥，滿地血水中豎立一杆棒，拿起一看，卻是一個鐵錘。這個鐵錘是施放攻城弩的。
攻城弩用絞盤牽拉弓弦，用鐵錘錘擊發射。現在攻城弩倒翻一側，顯然弩兵已然陣亡。何遇大喜，提了大錘，幾步便欺到左手方向的死士旁邊，揮錘就砸。
這名死士搏殺良久，體力已然透支，揮刀來格，當啷一聲，戰刀被鐵錘一舉打落。何遇更不廢話，掄錘就呼了上去，正中臉頰，打得對手麵簾震落下來，腦袋嗡嗡叫喚。
“去死！”
何遇完全殺紅了眼睛，雙手高舉鐵錘，以泰山壓頂的架勢，從空中劈落，當的一聲悶響，這名死士雙手抱頭，口鼻處鮮血噴射，直挺挺轟然倒地。
“何將軍！何將軍！！何將軍！！！”
北魏將士崇尚強者，見何遇三下五除二就幹掉一名死士，心下無不佩服，是以歡呼起來，一時士氣大震。
何遇一腳跨上城頭女牆，大聲喊叫：“大魏將士聽了，三人一組，用鈍兵器打擊燕賊死士，快殺呀。”
這登城死士是慕容麟壓箱底的寶貝，也就百人左右，一直秘不示人，是以魏軍並未對他們做出針對性的防禦，差點吃了大虧。經何遇這樣一提醒，魏軍將士紛紛拋了手中兵刃，撿起鐵錘、大棍、斧頭、狼牙棒往後燕死士身上招呼。
雨大得離奇，城頭已是一片汪洋，雙方在血水中玩命搏殺。由於何遇提醒及時，燕軍登城死士的攻勢被遏製住了，在付出重大傷亡後，魏軍一連錘死好幾名登城死士。登城死士一死，燕軍後續部隊被堵在雲梯上上不來，防守壓力頓時小了不少。
卿雲護衛拓跋燕打馬巡城，在雨水中剛跑了一圈，回到城內，就聽魏軍齊聲大喊：“何將軍，何將軍，何將軍。。。。。。”她以為何遇遇到危險，心中一亂，差點摔下戰馬。
拓跋燕一把扶住，仔細一聽道：“卿雲妹子不要擔心，這是我軍歡呼，想必是何宗主獲得大勝。”卿雲一想有理，但還是心中害怕，恨不得立刻飛到城上。
兩人雖是女流，但剛才縱馬激勵將士，英風俠氣無不讓人心折。崔亮這時得報，燕軍攻擊勢頭已被遏製住，按照先前的部署，此時應該動用城外騎兵了，當即傳令下去，在望樓兩側同時升起信號紅旗。
令狐嘯此時已帶領軍隊潛伏到指定位置，一見紅旗，翻身上馬道：“孩兒們，你們歡樂的時候到來了，給我殺。”
這兩千精銳騎兵聽城中呼叫喊殺整整一天，就是得不到攻擊的命令，心裏正憋的難受，就聽令狐嘯出擊的命令傳了下來。
“哦嗬嗬，哦嗬嗬，哦嗬嗬。。。。。。”
北魏騎兵打小就生活在馬背上，騎術精湛，當下人人嘴中發出吆喝的聲音，驅動戰馬成一個半圓向著燕軍營帳包抄過去。
此次進擊每人配狼牙大箭二十支，投擲標槍十支，要求首發必中，盡量殺傷仆從軍隊，箭支標槍用完，立刻撤退，依舊不要戀戰。
狂風卷著大雨壓向大地，掩蓋住了馬蹄聲。兩千騎兵又故意壓慢腳步，靜悄悄摸向敵營。
時近黃昏，風雨如晦。慕容麟、慕容紹和一幹將領雖然有一種預感，今天的攻擊失敗了。但是他們已然不肯輕易撤下軍隊，冒雨在城下督戰。他們也都知道，現在已經到了咬緊牙關比拚意誌的時刻了。慕容麟長刀一揮，又有二十五名登城死士帶著雲梯冒死登城，同時集合所有的霹靂車，攻城弩同時齊射攻城。
崔亮他們也知道，這將是今天的最後一次戰鬥了，是以都頂盔摜甲，來到城上。戰鬥到此，已經麻木，生死仿佛都不再重要，憋在心頭的就是一股怒氣，必須將敵人幹掉。督戰隊丟下紅旗，加入到守城隊伍中。城中的苦力也被組織起來，搬運砲石擂木。
崔浩白衣飄飄立於叔父崔亮身旁，不盔不甲，風度絕佳，忽然開口說道：“大戰至此，慕容麟必會孤注一擲，四麵強攻，小侄建議，等會打開城門，放敵人進入翁城，以便聚殲。另外我們的弓箭要盡量殺傷慕容麟的傀儡軍，瓦解他們的士氣。”
何遇完全讚成道：“小郎君言之有理，慕容麟為人險詐，手下多有不滿，這樣一來，他們必會彼此猜忌，軍心瓦解。”
嗚嗚——
嗚嗚——
嗚嗚——
追魂號角破空而起！
咚——
咚——
咚——
戰鼓聲驚天動地，此時大雨將歇，風聲變小，視野比剛才好了許多。慕容麟瞅準時機，發動了攻擊命令。
後燕將士苦戰一天，飯也沒顧得上吃一口，此時也殺紅了眼睛，嚎叫著冒死攀城。
霹靂車將無數的巨大石塊砸向城頭，砸得城牆巨石直冒煙，伏屍一大片。超過一丈粗的巨大攻城車被甲士推動起來，撞向城門。就聽轟隆一聲，飛沙走石，平城南門已然被撞開了。
慕容麟大喜，一揮戰刀，叫囂：“殺呀！”
燕軍看到勝利的曙光，不等命令，像潮水一樣湧進城中。他們剛衝入城內，就聽身後一聲巨響，一道巨大的石門從天而降，重新將大門堵死，也把退路給封了。
慕容麟大叫不好，急令將士撤退。但已經遲了，三四百名燕軍被關在甕城內，動彈不得。平城是當作國都營建，是以在城防上做過精心的布置。除了一道大門以外，還有一扇石門備用。
崔浩這時出現在城頭，舉手一揮。就見數不清的羽箭，砲石，擂木，灰瓶從天而降，砸向甕城內的燕軍。
一時之間，鬼哭神嚎，宛如人間殺場。這麽多的燕軍擁堵在狹小的甕城內，人馬動彈不得，往上看去，條石鋪成的城牆，直上直下，連個攀登的地方都沒有。
慕容麟心中叫苦，督軍士推動攻城車猛撞石門，以便打通活命之路。一大桶液體從城上潑下，竟是燒得滾燙的熱水，熱水無孔不入，燙得被困燕軍哭爹喊娘，甕城內騰起一陣霧氣，眼不能視物。崔浩立於城頭，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他平日自比諸葛亮、管仲，別人都笑話他的小孩大話，經過這次大戰，已經沒有人敢輕視他了。
咣——
咣——
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