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烽火邊城 第二十六章 二女爭夫
眾人本以為天雄堡來勢洶洶,勢必會有一場惡戰,誰知一條小小的護城河就把天雄堡給擋住了,塢內的緊張情緒頓時鬆弛不少。
何遇站在城頭,欣賞著城下的罵聲,已是習以為常:“這樣下去,天雄堡必不能持久,隻能灰溜溜的撤軍。”
燈兒見何遇心情不錯,湊過來道:“夫君,左右無事,我吹笛子你聽吧。”
燈兒是使女出身,通曉樂器。何遇不通樂理,但聽個曲子消遣,倒也不錯,便誇張驚喜道:“燈兒還會吹笛子,快吹來聽聽。”
燈兒點頭,嗚嗚吹奏起來。笛聲舒緩,頗為動聽。
一曲吹罷,何遇擊掌讚歎,正準備誇獎幾句。
陳卿雲忽然挑刺道:“大敵當前,奏樂動搖軍心,燈兒你別吹了。“
燈兒充耳不聞,靠在何遇身邊,又嗚嗚吹了起來。
何遇強笑辯解:”吹這最後一支曲子,燈兒就累了,當年諸葛丞相瑤琴一曲,嚇退司馬懿十萬追兵,今天咱們也神追古人,讓燈兒做一回諸葛孔明。“
陳卿雲越聽越煩,一頓足轉身下樓。燈兒衝著何遇抿嘴一笑,問:“夫君,燈兒是不是變壞了,陳娘子這是生氣了呢!“
何遇哭笑不得,心道:”以前倒是看錯燈兒了,她使起壞來,也是有模有樣。“
嗬嗬一樂,說道:”哪裏的話,以前的燈兒美麗溫柔,現在的燈兒溫柔美麗,雖然多了些心眼兒,但還是我最喜歡的燈兒。“
燈兒嘻嘻一笑,露出頑皮的樣子來,把何遇心都暖化了。
陳卿雲去不多久便折轉回來,雪奴兒跟在身後,懷裏抱著一張古琴。
”遇之,隻聽說諸葛亮琴聲退敵,沒聽說是笛聲退敵的,笛子粗鄙,不如瑤琴雅正,諸葛孔明出身世家,是斷不會吹奏笛子的。“
美目一翻,陳卿雲挑釁似的看著燈兒,臉上滿是不屑。燈兒臉上現出惱怒神情,冷麵無語。
不待何遇搭話,陳卿雲放下琴桌,調了調琴弦,挽起袖子,就要給心上人彈奏一曲。
何遇心中暗笑:”都說李鈞不諳世故,這陳娘子破馬張飛的性子,也不懂多少人情,哪有自跌身份,上趕著給男人彈琴的。“
心中又歎:”嗚呼哀哉,李鈞、陳卿雲是一樣的性子,你人情不通,我不通人情,同性相斥,好事自然難成。隻是不知道,陳卿雲怎會突然看上自己,而且還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
他在心中狂想,陳卿雲已然撫起琴來。她性子急躁,雖跟著名家學過操琴,但並未入門,平時又忙於塢中事務,不彈許久,今天為了爭風吃醋,便不管不顧地要為何遇獻上一曲,一彈之下,荒腔走板,幾不成調。
何遇雖然不通音樂,但從直覺判斷,陳卿雲的操琴水平真是一般中的一般。
彈不成調,陳卿雲麵色大窘,耳朵都紅了,著急慌亂之下,用力過猛,啪的一聲,竟是將琴弦撥斷了。
何遇初見陳卿雲,覺得她是大家閨秀,再見陳卿雲,覺得她太過強勢,現在再看陳卿雲,心裏卻是升起一股感激和可憐。
陳卿雲自幼父母雙亡,跟著兄長相依為命,操持著這麽大一片家業,日子比之燈兒,各有各的不容易。
陳卿雲有大小姐脾氣,卻又直率豪邁,對自己更是一見鍾情,一念情深。何遇雖然不愛陳卿雲,卻也不願她太過難堪。
見她發窘,何遇一拍手吟道:”欲把心事付瑤琴,覓知音,弦斷有誰聽?實不相瞞,在下實不通樂器,陳娘子好意,隻有辜負了。“
陳卿雲聽何遇又是”心事“又是”知音“的,知道他在寬慰自己,心中頓覺歡快,一摔瑤琴,豪氣道:”遇之說得對,真名士自風流,何必要拘泥於這些身外之物呢。“她剛才還窘得不行,這會兒卻又春風滿麵。
燈兒一撅小嘴,不聲不響走到琴桌邊,將斷弦續上,叮叮咚咚彈奏起來。這支曲子何遇穿越前聽過不止一遍,下意識脫口而出:”是高山流水。“
琴聲一滯,燈兒淡淡道:”正是,咦,夫君不是不通音律嗎,怎麽識得此曲,剛才是騙陳娘子嗎。“
”我就說呢,江左文采風流,三歲孩童都識得琴譜,夫君哪有不懂的道理。“
”這,這,我真不懂啊,我。。。“何遇急忙解釋,一時語塞,反而不得要領。
陳卿雲恍然醒悟,認定何遇是在敷衍自己,甚至還有同情和憐憫,這讓她感到極沒麵子,一頓足,雙手捂臉,嗚咽著跑下樓去。
“我的老天,都說封建社會,女人受禮教束縛,都是受氣包,誰知道玩起心機來,倒也真不含糊。”
何遇慍怒道:“燈兒,我不喜歡你這樣,我不通音律,你是知道的,為何要欺負陳娘子。”
燈兒垂首不語,妙目含淚,怯生生道:“夫君,燈兒知錯了,今後不敢了,以後遇到陳娘子,我就遠遠躲了開去,可好?”
一句“可好”,讓何遇頓時又沒了脾氣。
看著燈兒楚楚可憐的樣子,何遇真搞不懂她是難過,還是撒嬌,就是覺得心裏不落忍,隻得又柔聲安慰,直到燈兒破涕為笑。
何遇心中哀歎:“哎,以前總覺得自己英雄兒郎,蓋世無雙,誰曾想結婚還不到幾天,就被燈兒給挾製住了,自己這是不做皇帝,做了皇帝,說不定也是個耳根軟的昏君。”江山美人。江山難打,美人也是難纏。
一顆碩大的雪花從天空飄然落下。抬頭看天,陰雲密布,大片大片的雪花裹著寒風,向地麵飄灑下來,氣溫又降了不少。
何遇身處城內,日夜守衛,尚且感到寒冷疲乏。天雄堡屯兵曠野,風餐露宿,日子怕是更加難熬。這倒春寒再延續幾日,天雄堡定會不戰自亂,陳家塢的這場危機就算是過去了。
明堂議事的時候,大家也想到這個事情,彼此感染,情緒都振奮起來。
有人便道:“天雄堡畢竟是鄉兵部曲,他們的那些攻城武備比不了朝廷大軍,想吃掉我們,那是癡心妄想。”
有人笑著附和道:“刁豹這些年橫行霸道,全沒把別人放在眼裏,現在可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眾人喧笑附和,一派樂觀情緒。陳敬卻不敢這麽樂觀,不無擔心道:“現在看來,單憑天雄堡一家,想攻下陳家塢,那是癡人說夢,隻是僵持下去,就怕慕容楷會出手了。”
李令也道:“郞主顧慮極是,天雄堡久攻不下,慕容楷勢必會出手相助,為他攻打魏國掃清障礙,就是不知道他是明幫,還是暗助。”
何遇腦筋急轉,分析道:“以我看來,慕容楷隻會暗中幫助,這幾天的僵持,讓他領教了咱們陳家塢的實力,明著和我們撕破臉,對他們來說,並無任何益處。”
正議著事,就有哨探來報,說對岸樹起了好多投石機和巢車。
眾人一驚,簇擁著陳敬上城樓觀看。隻見對岸一字排開,高聳起十幾座高大的巢車。巢車後麵是十幾座大型投石機。
巢車居高臨下,可以向城內放箭。投石機相當於現代的曲射火炮,是非常厲害的攻城利器。巢車、投石機排列密集,一旦發起進攻,火力肯定十分凶猛。
李令憂形於色道:”慕容楷果然出手了,這麽大型的投石機和巢車,天雄堡是沒有的。“
李鈞也感到情況嚴重,他手揮戰刀,指揮城上安排強弓硬弩,射殺對岸架設投石機和巢車的部曲。
一通箭雨下去,對岸的架設速度慢了下來,還折損了好幾員軍士。但是,這一次天雄堡卻不再退後,反而抵近河岸,衝著城上對射。更有兵士舉著巨盾,掩護士兵架設攻城器械。
李鈞估計,按現在這個速度,不用半天,天雄堡就會砲擊陳家塢,發起最瘋狂的進攻。
何遇也感到問題棘手,獻計道:”天雄堡攻城器械一旦使用,咱們就得處處挨打,不如今夜我帶些人馬,前去廝殺一陣,打亂他們的計劃。“
眾人無語。
陳敬搖頭道:”此計不妥,咱們已經劫營一回,天雄堡肯定有了防備,再去偷營的話,人帶少了不起作用,帶多了,得不償失,我看還是加固城牆,固守穩妥一些。“
陳敬分析在理,現在的形勢除了依托城池堅守之外,的確沒有其他良策。
何遇腦子變得更加清醒:“兩軍對戰,說到底還是拚的兵員裝備,將帥謀略,打的是整體,想靠一個人的力量扭轉乾坤,幾乎不可能。一個打一萬個的神話,隻會出現在後世無腦影視劇中。”這樣一想,他腦中殘存的個人英雄主義,個人風頭主義思想,被一掃而空。
形勢嚴峻,眾人散去,分頭負責防守事宜。一夜無事,第二天天明。天雄堡果然發起了猛烈攻勢。
對岸巢車上,強弓勁弩居高臨下,不惜血本的朝著城內狂射。弩箭種類也多了起來,有火箭,破甲箭,嘯箭,寬刃箭。一時之間,陳家塢城頭一片哀嚎。
最可怕的還是大型投石機。巨大的石塊被拋到空中,衝著城垛,城樓,劈頭亂砸,當者無不斃命。
好在陳家塢城牆經過數代經營,又經最近突擊加固,雖然比不上險關巨城,但足以抵擋一段時間。
李鈞四處奔走,聲嘶力竭,指揮城上部曲,發射弩箭與敵人對抗。但是畢竟寡不敵眾,裝備也有不小差距,漸漸處於下風,傷亡在不斷增加。好在大家都知道,守不住城池,大家都無生路。是故人人奮勇,無一退後。
何遇早就意識到遠射兵器的重要性,當上南門佰長沒幾天,就結合現代射擊理論,提煉出一套高效迅捷的瞄射方法,傳授給了部下。一番演練下來,效果很是明顯,何遇的一百多號部曲,射擊精度有了大幅提高。今天的實戰對射,他們給了敵人巨大殺傷。
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之間,對岸戰鼓轟鳴,一聲聲鼓點如同擊打在守城的將士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