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言思亦難嶽府難留
那夜真把我難受得要死了,又冷又困又渴又餓,想跳湖的衝動都有了,不,明明是正在經曆著跳湖後還未死徹底窒息中的痛苦,先是冷而後是熱,渾身滾燙,冰火兩重天之間徘徊。
好人壞人,誰也沒欠誰,這世上總有受苦受難的人。
次日一早我還醒了沒死,我的生命力還是很頑強的,除了額頭和臉頰有些發熱,頭腦有些暈眩外,還能站起身來,幸好是個晴天,能讓我沐浴暖陽,蒸散掉身上的濕氣。
介於今日的精神狀態不怎麽好,一下子出了差錯,我給人家一個姑娘的花鈿弄歪了,周遭的邊緣還模糊了,說實話我自己都覺得醜。我預備接點兒湖水給她洗洗,被姑娘好一陣嫌棄,她算是脾氣好的,隻鄙夷了一陣子就離開了。
後來給個小孩印歪了,我自己看著都想揉了重畫,奈何這是人臉,之後那小孩的娘親還特地來找我理論了好一陣子,把我一把推到了地上,還張口大罵了好久,說我差點兒就毀了他家孩子的容顏。
圍觀的人好像也有不少,多得讓我眼花繚亂,耳邊的陣陣喧嘩聲也甚是聒噪,我隻覺得難受,閉上眼,被人群淹沒。
“阿茹,你醒了啊,快把藥喝了。”醒來的時候,阿言在我的身旁,這兒是她的房間,正對著牆上的那幅畫的位置如今空蕩了。
“好苦!”我剛嚐了一口,胃裏就開始反酸水,幾近是要將苦膽也吐了出來。
“這怎麽回事啊?快去把大夫再請回來。”阿言道。
我吐了好一會兒才吐幹淨,估計是因胃裏本是空的,這藥又確實太苦。
“阿言,我餓了。”我眼角泵著淚地說出了這句話,人生在世,本不該再多麻煩任何人的,滴水之恩當湧泉都覺還是不夠的,欠了就是虧欠了的。
阿言待我是極好的,她說她和周末一直在找我,還是小啟在街頭發現了可憐兮兮的我,起初差點兒沒認出來。
我在嶽府安安穩穩地休養了一天一夜,果不其然,第二天就生事了。
那日一早,我便就聽見院裏的聒噪聲,隱隱約約聽見這樣一些對白:
“言思,我們家可是不養閑人的,這一大家子的,本來今年經濟就不景氣,本還想著依著你和秦家聯姻···不曾想你倒好,哪有姑娘家在大庭廣眾下悔婚的,我們嶽家的臉麵都被你丟盡了。”
“三姐,你還說你看人的眼光不差,看看,連個入門考核都沒過,我當那位阿茹姑娘有多厲害的呢!”
“三姐,據說她以前可也是靈都的大小姐,指不定比咱還要嬌生慣養的呢!你還真打算把她請住在家裏當尊菩薩供起來啊!你都沒感覺你自己現在在家都不怎麽受待見的嗎?”
“雖說也就是一雙筷子的事,但依照我說啊,你可以當她是一時的客人,還能是一世的客人嗎?”
“聽說昨日是大哥親自背回來的,我看她長得也不賴,大嫂一直未有所出,言思啊,不如讓她給大哥當妾,也好名正言順留在府裏。”
來來往往、進進出出好多人,也說了好多話,我都聽著的,我原也不想再為難任何人的。阿言隻一直讓我別胡思亂想,她道有些事她還是可以做得了主的。
我在這兒休養了三天,閑言碎語聽了三天,那日府裏來了位徐姑娘,她一句話讓我下定了離開嶽府的決心,她道:“我敬憑靠自己雙手雙腳走過去的人,無所依就不該給別人徒增憂慮。在我看來,那些靠自己雙手雙腳的丫鬟都是要比寄住在別人家當無主客的人要值得敬佩。”
是的,我也這麽覺得,以前隻覺得榮華富貴這個詞很是俗氣,而今才知那句“許你一世富貴榮華”是一句多麽美麗的承諾。
記得周木白說過他以前小的時候賣不出去畫,餓肚子的時候,就常常給人家附近的小店抄寫菜單去混頓飽飯吃。我也去毛遂自薦了一番,說自己寫字速度也是蠻快的,奈何人家說是不需要,不過是缺個夥計,我可以的話可以先替上一陣子,我應下了。
這家客棧看上去還不小,有樓上樓下兩層,還有個大院。而這些時日來的大多是些外地客。這戰亂才平定下來,各商隊也都開始正常行進了,所以生意也都還不錯。我負責傳菜以及點菜,本來這該是個挺容易的活兒的,客人報完去報給廚房,然後端菜上桌,或是送入包房,這一整天把我忙的啊不可開交。我看著別的夥計人家幹的久了,點菜什麽的根本就不用菜單,就我日日拿著紙筆勾勾畫畫的,有些許礙眼。
難的是,每次都有外地客,問什麽招牌菜,怎麽做的,什麽樣子,味道如何,這要我如何來說啊,我最是個不擅長修辭的人的!有些人還要求頗多的,蒜蓉蔥末要放什麽不放什麽,我真的暈了,就我這記性啊,人家前剛說完我後腳就忘了。
幹了不到五天,我就被辭退了,老板還好還給了我點兒工錢,一兩銀子。而今才發現,以往閑暇時大多時間都用在了畫上,這下沒了依托,啥傍身的技能都沒有了。
我算計了一下,一兩銀子可以全部買上三色顏料和五張畫紙,畫板最次的都是三兩銀子往上,那玩意我就已經不指望了。或是可以買上全套的七色顏料和一張畫紙,而後餘下來的錢還可以撐上三天吃包子。
若是我可以賣出一幅較好的畫的話,街頭畫師那麽多的,我怎就會幸運地被人看中了啊!憑什麽呢?我一個連桔畫苑入門考核都不過的人,我也甚是苦惱,斤斤計較過日子原是這樣。
我還是選擇了後者,隻買了一張畫紙,找了個擺攤的小販桌子上準備動筆,我畫什麽啊?
糾結了一天,我畫了幅對畫,我自己即興創作是不可能了,隻能借用柏舟之畫了,我在一張紙上畫下了兩幅畫,周木白的那幅對畫,孤注一擲吧,隻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