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州的死,亦算震驚了朝野上下。
太後為此也臥病在床數日,皇上蕭音在朝堂上也是鬱鬱寡歡。
這事由他而起,心裏自然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也聽說老侯爺在房中呆了許久都未踏出房門,不吃不喝,也已數日。
雲妨聽說了太後的情況,不得已也得入宮一趟。榮慶宮內沒了往日的一派祥和之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
劉嬤嬤將雲妨迎進了太後的寢殿,那個曾經雍容華貴高高在上的女子,現在也隻是滿麵蒼白,仰躺在榻間,全無了氣勢。
“太後。”雲妨走近榻邊,輕聲喚道。
那蒼白的麵容才微微有了些緩色,太後悠悠睜開眼來,道:“妨兒,你來了。”連聲音都低沉了許多。
“太後,您還好麽?我來給您請安來了。”雲妨的聲音自然也跟著低了些。
太後微微抬了手,示意要扶她起來。
“還有什麽安好請的,哀家都這模樣了。哎,連自己的侄兒都保不住,哀家心裏這口氣啊,如何咽的下。”
她坐起後,回緩了精神,說話倒也有點力氣了。
雲妨心裏也知道她老人家的苦的,一個是自己的親兒,一個是自己母家的繼承人,兩個於她而言都是至親至重之人。
不管怪哪一個,她都不忍心。
所以也隻得她一個人遭受折磨。
“想必皇上心裏也不好受的,您也別太自責了,事情既已發生,也隻能聽天由命,您要是倒下了,那這大荀的江山又該如何呢。”雲妨替太後斟了杯茶來,柔聲安慰道。
太後搖搖頭,擺了擺手推開了那盞茶:“哀家自責的是,若知今日結果,當初不管怎樣,都該阻止皇上,讓他收回成命,也沒想到啊,景州這孩子,到底是福薄命短,這老陳家,注定是要絕後了。”
“您可千萬別這樣說,侯爺是為了保護大荀才戰死沙場的,他是英雄,是侯府的驕傲。”雲妨忙道。
太後的雙眼有那麽一瞬的放空:“哀家這麽多年來,誦經念佛,早就將生死看淡,以為無常來的時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而已,卻不知道,死的人是解脫了,可活著的人,卻是痛苦的。”
雲妨當時隻覺得太後如此說實為傷神所致,自己倒無甚太大感想。
殊不知不久的將來,她也會深深體會到,活著的人的痛苦。
期間,皇上來向太後請安,快到寢殿門口了,太後趕緊叫劉嬤嬤出去攔著。雲妨問她為何如此。
太後輕咳兩聲,擺了擺手道:“哀家現在還不能原諒他。一見到他,就想到哀家兄長跪在哀家麵前的那副模樣。哎,哀家九泉之下,如何麵對陳家的列祖列宗啊。”
劉嬤嬤領了命出去跪在蕭音跟前,勾著腦袋道:“回皇上,太後請皇上移駕乾坤宮。”
蕭音眉頭一蹙:“怎麽,母後還未原諒朕麽?這數日來朕日日請安,都閉門不見。朕,就當真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麽?!”
他的聲音有些大,身為一個王者,受了這等挫折,自然是無法忍受。
劉嬤嬤趕忙叩首道:“皇上息怒,太後不是不見,是身子實在微恙,怕過了病氣給皇上,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皇上莫要多心了去。”
“哼,這讓朕如何不多心!身為朕的弟弟,也身為大荀的臣子,為護國犧牲,也是一樁幸事,朕如此決定,絲毫無錯!”
蕭音的聲音越發大,似乎就是故意要說給太後聽的。
果不其然,殿內的太後,伸手指向門外,氣得說不出話來。
雲妨見狀忙上前安慰:“太後息怒,千萬不要再氣壞了身子,恕雲妨直言,皇上此話並無說錯。眼下朝堂內外憂患重重,隻憑皇上一人,總有一日也會被累倒。若皇上倒了,這好不容易穩下來的根基大業便會在鳳妤中飄搖,屆時,也必然不是太後想看到的局麵,皇上這麽做也是萬不得已。侯爺雖為太後親侄,但於朝,他也是皇上的臣子,自然是要為皇上效力。隻是,”
她頓了頓,有些話,當真不那麽好說出口。
“隻是侯爺此行,或許,都是命數吧。”
太後兩眼發紅,執起帕子掩了掩嘴角,“哀家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實在接受不得這個消息罷了。我那兄長,隻得景州一個孩兒,自小疼愛嗬護有佳,如此花甲年紀卻要白發人送黑發人,誰也過不得這個坎兒的。”
這話也在理,雲妨知道,可是眼瞎當務之急,是解開皇上與太後的心結。否則要是這麽長期病下去,未來更是堪憂。
雲妨緩緩屈膝跪在太後榻前,道:“雲妨懇請太後,讓皇上進來罷。皇上已為侯爺之事憂心自責了許久,若還得不到親母的寬恕,那實在太可憐了。高高在上之人,通常都是孤獨的。太後應當比雲妨更清楚,難道還不能體會皇上的心嗎?”
太後垂眼,沉默片刻,才揮揮帕子,道:“讓他進來罷。”
殿外,皇上還在怒氣衝衝的質問著劉嬤嬤,而劉嬤嬤也一直跪伏在地,老老實實回著話。
雲妨從房中出來,向蕭音見了一禮,蕭音看到她時,愣了愣,道:“你怎麽在這。”
雲妨請安後,道:“回皇上,今日我來給太後請安,太後氣色已有好轉,現下想請皇上進去。”
蕭音又是一怔,“什,什麽。你說,母後願意見朕了?”他似乎有些不相信。
雲妨莞爾,又屈膝拂了一禮,道:“是,皇上。太後確是請您進去。”
蕭音默了默,拂袖踏入殿內。母子二人冷落數日後終是相見,可兩下氛圍卻還是尷尬至極。
蕭音請了個安,道:“兒臣來給母後請安了,不知這幾日,母後身子可還安好。”
太後微微點點頭:“哀家無恙,這幾日,令皇兒受委屈了。”
蕭音猛生抬眼,卻又挪開別處,咧嘴笑道:“母後言重了,兒臣並無委屈,隻是擔憂母後身體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