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妨的心忽然寒涼一片。身子動不得,還不住的發熱,好像體內有萬千螻蟻吸食著她的血肉一般。
想撓也撓不到。
果然,孫氏哪可能有這麽好心,惦記她喜歡吃梅花糕,就做了那麽好些特地去請她來吃?
當初為了分號的事吵得麵紅耳赤的,今日又怎會因為她快要出嫁了才忽然疼惜她了?
假象,一切都是假象,可偏偏自己就看不破這一層。
恐懼戰勝了所有的怨恨,她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去哪裏,也不知道前方會有什麽等著自己。
難道二房一家就這樣恨透了自己,要下如此狠手置於死地!
轎攆好像在一處嘈雜之地停下,雲妨憋足了力氣還是沒能動。轎簾被掀起來的同時,她的雙眼也被一塊黑布遮上。
轎夫將她康在肩頭,繞過了嘈雜的聲音,似乎是走在小路上。片刻後,響起一陣開門聲,緊接著雲妨就被扔在一方柔軟的榻上。
眼前的布被扯開。
一個麵相極惡的大漢瞪著她,啐道:“等吧你!小娘兒們。”
雲妨的頭越來越暈,身子也越來越軟,她想喊,嗓子卻好像被封禁一樣。
她吃力的想要爬下床,逃離這個地方,可用盡力氣,都爬不到床邊。
這房間被布置得十分曖昧,入眼之處皆是軟熱的粉紅。
像極了煙花之地的花魁閨閣。她的心瞬間破開了一個窟窿,熊熊灌入冷風。
粉衣和紫衣很快就回了楚王府,兩人麵容沉重,跪在蕭容跟前躊躇道:“回主子,咱們,咱們去查了宮禁,倒是沒有哪個宮的主子派了人到薑家去請。況且,薑小姐也並沒有入宮。”
說完,兩人皆低下頭去,一副準備迎接狂風暴雨的赴死模樣。
果然,蕭容一拍案桌。道:“此話何意!雲妨沒有進宮?!那為何薑家的人又說她被人接進宮去了!到底誰在說假話!”
粉衣和紫衣嚇得趕緊趴下去,“主子,依小的之見,薑小姐估摸是中了他人的奸計了!眼下也無音訊,若不及時救人,恐怕。恐怕…”
蕭容的眸怔了怔,他怎麽會不知道那沒說完的話是什麽,這也正是他所擔心的。
“去!去找!就算把整個大荀翻個遍,也要即刻把她給本王找到!”
粉衣二人領命出去,蕭容也不肯在房中幹等,左想右想,他決定自己駕馬去一趟侯府。
他知道陳景州對雲妨的感情,否則又怎會總是以那樣的眼神看她。如今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
到了侯爺府,他連馬兒都不顧了,縱身一躍下了馬,守門的一見是他,趕緊躬身一禮,道:“參見楚王殿下。”
蕭容沉著麵容揮了揮手開門見山就問:“你家侯爺呢。”
那守門的愣了愣,道:“殿下您是問我家老侯爺,還是小侯爺?”
這會兒了,還給他出這種岔子,蕭容一記凶狠的眼神甩了過去,令那守門的為之一顫。
“本王何時來找過你家老侯爺!”
守門的哆哆嗦嗦跪了下去,道:“回,回殿下,小侯爺他剛出去了啊,好像,好像是去見輔國公家的小姐去了。”
蕭容隻覺眼前昏花一片。先是說雲妨入宮去了,現在又說陳景州去見雲妨去了。到底誰的話是真,誰的話是假!
“他去哪裏見!快說!”蕭容再也按捺不住,拎起那守門的衣襟,想必連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守門的害怕的擺手:“不,不知道啊,殿下饒命,奴才怎麽敢過問主子的行蹤呢!不過,好像瞧著他往西街去了。”
西街。蕭容手一鬆,那守門的跌坐在地。
那是京城第一熱鬧繁華的煙花酒巷。
紅塵之地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酒樓也有。
可是,這城中的人去那裏更多的是去尋花問柳的。
蕭容感覺自己心裏的恐懼已經襲遍了全身。他感到害怕。害怕從此就要失去雲妨了。
而這一次失去,或許就是真正意義上的不再擁有。
他怎麽能。
低吼一聲,縱身又躍上了馬背,韁繩用力一拽,馬兒呼嘯向西街狂奔而去。
雲妨躺在床上,想用被子裹緊自己的力氣都沒有,就像一隻待死的羔羊,看不到前路茫茫。
似有腳步聲傳來,她的心被揪緊,緊得一陣陣的發疼。
絕望的血液逆流至胸膛,難道這一生清白,就要毀於一旦了?
終於,房門被打開,雲妨閉上眼不敢去看,一心隻想著,若一會失了貞潔,就立刻咬舌自盡。
寧死也不能受那份屈辱。
“雲妨?”一個醉醺醺的聲音響起,雲妨頹然睜開眼。若眼前這個陳景州,是平日裏清醒的那個陳景州,她或許還會覺得有一線希望。
可眼下這個陳景州,顯然被人下了藥了。他雙眼迷離,兩頰緋紅,眸中綻出色眯眯的光,像一雙大手不斷遊走在雲妨身子的每一處。
他居然用眼光來輕薄自己。雲妨頓時絕望透頂。她知道陳景州本來就對自己執念頗深,若再加上外力的催動,說不定今夜,他們就要生米煮成熟飯。
即使二人有婚約在身,可雲妨始終也是不肯的!他們比誰都清楚,這一紙婚約也終不能成真!
兩個人又怎能嚐食禁果!
熱淚劃過她的雙頰,絕望到胸膛已經無力起伏。
她嘶啞著聲音,唇上一直念著不要,不要。用最後的力量哀求的看著他。
可是昔日風度翩翩不食人間煙火的陳景州,此刻也隻是個一滿是七情六欲的凡人。
他的體內,或許燃燒著某種欲望,而這欲望,驅使著他緩步像床榻這邊走來。
“雲妨,我想你想得好苦。你終於,終於肯見我了。”陳景州踉蹌的邁著步子,口中呢喃道,醉意從他的鼻腔哼出來,雲妨的心迅速往下墜落。
“別,別別過來。求你。侯爺。求你。”雲妨的淚落得更密,她依舊用嘶啞的聲音乞求著。
可是陳景州哪裏還聽得進去,眼中,心中,也隻有床上那個企盼依舊,唾手可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