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柔的心緒飛速旋轉起來,她深知若不堵住薑雲芯的嘴,自己和白瑾妍的那些事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眼下正是薑雲妨得勢的時候,因了分號的事正好證明了他們二房三房全不如她,因此薑家生意全都落入雲妨一人之手,此種潰敗之舉,若再雪上加霜,恐怕終有一日她會被逐出薑家。
屆時她就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想到這,她心下一橫,轉而收了麵上的懼意,揚笑道:“妹妹這話說的,什麽叫不利之事?女兒家在一塊,除了琴棋書畫桃李春風,還能說什麽?妹妹別想多了,這玉佩,你若喜歡,我便送與妹妹,玉是好玉,那也要成雙成對嘛。”
薑雲芯心裏冷哼,怎麽才說幾句就怕了,“姐姐美意,妹妹又怎好強求。隻是白家與薑家水火不容,我勸姐姐,還是慎重些。”
“妹妹說的是,”雲柔麵上恢複行雲流水之靜色,一如往常般溫潤,可心裏卻狠狠啐著,這臭丫頭,竟敢以此事相挾,就算今日她不說,遲早也有一日,會被她這張嘴抖露出來。
她薑雲柔行事向來謹慎,上次若不是薑笙言那個臭丫頭敗了事兒,今日她又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可氣可氣,實在可氣。
腦子稍微一轉,她便有了妙計。薑雲芯見她不說話,以為是怯了,正要趾高氣昂的走出亭子,卻被雲柔欠身一攔。
“猶記微時,妹妹好似曾說過,將來有一日,必要入宮常伴君側,做這天下最尊的女子。姐姐可有記錯?”雲柔淺淺一笑,乾坤倒轉,輪到雲芯眉頭一皺。
“你到底想說什麽。”
既然話已說開,又何苦再糾纏誰對誰錯。各取所需就是。
雲柔盈盈籠了籠暖暖的披風,巧笑倩倩道:“姐妹一場,妹妹的鴻鵠之誌,姐姐怎能袖手旁觀呢?若沒記錯的話,再過不久宮中又要選秀,再添新人了。妹妹想必正應了適齡世家女子這一條規矩,躋身在列也是無須質疑板上釘釘的事兒了。不過,選不選得上,似乎又很難說。”
入宮伴駕,是薑雲芯夢寐之事,也是她的死穴。一直心存信念,總有一日會得皇上青睞,於是不管是多顯赫的世家公子,都根本不入她法眼。
雖然,人家也未必瞧得上她。
雲芯眉梢一抬,目露不耐:“又如何,天命若顧我,必會助我登峰造極,天命若不眷顧,就是拚破了腦袋,也不過徒勞一場。”
“嗬嗬嗬,”雲柔掩嘴輕笑,“妹妹此言差矣,你莫忘了,當日白家長小姐是被皇上特選入宮的,一進去就封了個嬪,離四妃三夫人也隻一步之遙了。且不論她命短,合該早薨,就看她死後皇上即刻追封為妃,極盡哀榮。”
“所以呢?一個死人而已,大過年的何故要拿出來說,平白找晦氣。”
“妹妹年歲尚小,又不經世事,自然看不出這其中之道。皇上想籠絡白家,白家也想依靠皇上這顆大樹以求榮華三生。然而最直接的捷徑,便是在皇上枕邊安插自己的人,鞏固榮寵。可是,白家也就兩個女兒,大的死了,小的那個,又是有意賜給楚王的,皇上自然無心招入宮去。”
說了這麽好些,雲柔嘴角有些幹涸,她淡了神情,眉眼低垂,隻待雲芯自己體會。
“那,你去籠絡白家,是想進宮爭寵?”
雲柔暗罵一聲蠢貨,臉上卻還是不失優雅的微笑:“我自小沒這般胸襟大誌,惟願尋一真心待我的好兒郎共度一世光陰便罷,哪有什麽心思爭不爭寵的。”
雲芯露出輕蔑的神色,可比之先前氣焰高漲的模樣,算是緩和了一些:“可是,白家憑什麽幫我們?別忘了,他們虎視眈眈瞅著咱們這四大家之首已許久了,若當真助我得勢,要反咬他們一口豈不輕而易舉?他們怎會蠢到這般。”
該她糊塗的時候卻比任何人都清醒,該她清醒的時候,又蠢得一發不可收。
雲柔強按下不耐之心,“妹妹,宮中爭寵之路可不平坦啊,若宮裏宮外沒個接應的,你又怎能熬上那頂峰去呢?”
二人相視一眼,似乎所有的心思和話語皆在蜿蜒眼波之間流轉。
“明日便是初四,宜出行,會友,嫁娶,姐姐若有什麽吩咐,直接來尋我便是,那麽,先告辭了。”
眼神非轉的瞬間,好似冥冥中某種協議已達成。
長孫毅一事,如一顆毒瘤在井綾心中迅速躥長。今日他雖被雲央喝走,但下一次,又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再一次見到怎麽辦。
那奸詐小人的手段,井綾早在少時便有所耳聞。流連花巷之地已算尋常,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長孫毅竟以正妻之禮先迎了個妓女進門,還生了個兒子!
自小熟讀聖賢德禮的井綾,又怎能忍受與一個玉臂千人枕的風塵女子共侍一夫。就算背負傷違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罵名,她也絕不讓自己受這份天大的侮辱。
“過來喝碗茶寧寧神吧。”雲央走到窗邊,凝著井綾蕭瑟望風的背影,有些不忍。
雲妨獨坐一旁閑情書意,雖也心係井綾,卻知此刻自己的安慰或許還不如某人的一句話,遂也不願打擾如此良辰。
隻是偶爾竊竊抬眼瞥那二人。
風幹了淚痕,失意仍傷懷,井綾回過神來,心情忽如落花飛雪般繁亂。更不知該如何麵對雲央。
一頭是婚約,一頭是自己的心。
著實糾結。
“薑少爺,我。”
“喚我雲央吧。”
井綾麵色微怔,抬眼:“啊?”
“我說,此後不必這般生分,直接喚我雲央便是。”他微微一笑,仿若九天仙史翩翩落凡。
“雲…雲央。”聲調細如蚊蠅,卻在心中如波瀾擴開來。好像忽然認定了什麽。
“嗯,過來吃些東西,寒風頑劣,再加上受了驚嚇,到底是不好,別想了。他不會再來的。”
四目相撞,莫名的情愫燃出無形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