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桓緩緩拈了把須,略點了幾下頭,與王氏相視一眼,視線交匯之中皆是讚賞之意。
榮氏朝井綾招了招手,道:“井小姐知書達禮,嫻靜優雅,我家妨兒能得你這樣知心的好姐妹,當真幸事,來,若不嫌棄,到我身邊來,讓我好生瞧瞧。”
井綾有些害羞的看了雲妨一眼,雲妨微點頭,她這又才款款拂身:“謝老夫人厚愛。”緩步走上前去。
雲妨似不經意掃了一眼雲央,清麗冷峻的麵容,卻含了一絲粉意。雲妨心底暗自捎上喜色。
宴席的時辰已到。天上的大雪似乎知道了什麽,不再飄起鵝毛,隻是兩三步才落下一片。
二房三房也踏著點兒到了,紛紛向老夫人見了禮,再看她身旁的井綾,也都打過照麵,也都不覺稀奇了。
老夫人落座前,眾人皆靜下聲來,聽她開辭。
“今年初雪連下了三四人,祖宗曾道乃是吉兆。今日特開了家宴,一為敬天,盼來年平安順意,而是薑家上下也難得一聚。家和,萬事才和。今日就不必拘謹了。都討個喜頭吧。”
榮氏今日心情極好,大家夥兒都瞧出來了。於是齊齊應了聲是,方才落座。
三房的林氏攏了攏衣襟,帕子掩著嘴角同薑雲芯耳語道:“那個井綾姑娘什麽來頭?居然坐到主桌兒上去?不曉得的,還以為是長房的誰呢。”
薑雲芯順著話頭斜眼往主桌瞧了瞧,輕輕冷哼一聲,道:“她薑雲妨的人,就算是個下人,都比咱高貴。”
這話裏不乏酸意,聽得林氏都不禁皺眉,低聲啐了一句嘴兒道:“瞧你這話說的,這般妄自菲薄,你這身份,怎能拿下人來比,真是。”
薑雲芯不理她,但臉上的冷硬又冒了幾分森然。
榮氏越看井綾越合心意,拉著她不斷家長裏短。雲妨也別有用心的將雲央扯到井綾身旁,美名其曰道:“井綾姑娘是客人,你該盡地主之誼。”
而後,暗自得意掩了笑。
兩人並排一塊兒坐,皆添了份拘謹。可各自嬌羞的麵容,雲妨是瞧得一清二楚。
“你吃這個,是府上廚子拿手的菜,平日我爹招待貴賓都會上這道菜。”雲央強壓下顫抖的手腕子,故作鎮定自如的將一塊雞肉夾到井綾碗中。輕聲道。
井綾頷首道了聲謝謝,立刻執了筷子夾起品嚐。
“你再嚐這個,‘春風得意’,我給取的名兒。”他又夾了一筷子翠綠的瓜肉,放入井綾碗中,倒真是春風得意了。
“再嚐這個。”“這個”“這個”……
雲央好客的熱情,讓井綾受寵若驚,一張臉,紅了又紅。
薑家長房一屋子,連同老夫人,瞧著這一幕幕,都抿嘴含笑,心裏似樂開了花。看來這連日的大雪,當真帶來了好運。
二房孫氏瞧著那一桌的和諧歡愉,心裏悶氣橫生。手裏的帕子擰成了團,雲柔餘光瞥見,麵上不懂神色,“娘,怎的了。這樣悶悶不樂。”
孫氏低聲冷哼:“你沒瞧見?那一桌子其樂融融,倒顯得好像咱們都是外人一樣。”
宴席一共擺了三桌。
長房坐主桌,這是不置可否的。
可孫氏就瞧不得長房一家笑嗬嗬的模樣。她斜眼看到三房也是悶悶不樂的模樣,心生一個念頭,執了酒杯便起身走向三房林氏。
雲柔低聲問道:“娘,你作何去?”
孫氏不理她,搖擺著走到林氏旁,樂嗬嗬笑道:“三弟妹瞧著身子爽快些了,當真是好事。看來這雪真是瑞兆啊。”
林氏不知道孫氏此舉何意,卻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隻好回敬道:“借二嫂子吉言。”
“三弟妹啊,我看今日老夫人也尤為盡興,不如咱都盡盡孝心去吧,省得旁人總以為我們都是閑在府裏頭白吃飯的。”
這話含了幾分別的意思,林氏又怎會聽不出來。隻是本就抱病,不願夥同孫氏趟這渾水。
“二嫂子孝心,自然要跟隨。”她心中想是一套,說出來又是一套。
百善孝為先,她二房既然都打出了孝的名頭,她又怎能說個不子。
孫氏帶頭,舉著酒杯就往主桌去,還未走近就笑嗬嗬揚開了聲兒了:“老夫人,咱們來給您敬酒了。”
榮氏本笑嘻嘻的跟井綾說著什麽,抬首一看自己的兩個媳婦兒都端著酒杯過來,笑容也未有片刻遲疑,咯咯咯朗朗笑出了聲:“噯,難得你們有這份心。老三啊,你身子可好些了?今日動,你可要暖著點兒啊。”
孫氏的蕭容收了收,餘光飄向林氏。
“是,謝老夫人關懷。”
雲妨默不作聲的小抿幾口,低垂眉眼,似是早就預料到這兩房夫人心下作何想法。
一一敬了酒,本該離去,林氏用帕子抹了把嘴角,正欲轉身,被孫氏伸手一扯輕輕拽聽。
她忽而揚高了聲調,道:“老夫人今日既是設宴期盼來年順意,那遠的不說,先說說咱們薑家的事罷。聽說布莊開了好幾間分號,幾乎是一條街上就有一家,要不是認識的幾個員外夫人相告,我們還不知有這回事呢。”
雲妨漠然抬頭睨著她,那副略帶囂張的神情,好生紮眼。她不作聲,繼續看著她作妖兒。
林氏尷尬的扯了扯孫氏披風的一角,噓聲道:“二嫂子,怎麽又說起這個了!”
孫氏拂開她的手不以為然,繼續道:“這話說來當真好笑,咱們同是薑家的人,卻連自家的生意做成哪樣了都不知道,還須得旁人來說。可不好笑麽?說出去,倒叫別人笑話。”
老夫人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原本歡愉的氣氛,也一下子凝結成霜。
“老三你這話,是衝著我來的?”榮氏放了筷子,沉聲道。
“也不是衝誰去,我的意思,就是咱們都公平點兒,既然生意做的這麽大,也該給我們二房三房點兒權了,再者說,就雲妨一人管,也管不過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