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微微擰眉:“以白家現在的形勢,若無憑無據很容易被他反咬一口,雲妨,你是如何想到她勾結遼國奸細?”
雲妨怔怔,腦中迅速躥出一個想法:“偶有聽人說起過,說沉重常有外族人士,進出白家,起先我不大在意,現下看來,倒有幾分像是真的了。”
其實蕭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隻是在所有事還沒能蓋棺定論之前,他不敢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表哥,我相信雲妨說的。”陳景州忽的插了句嘴,令得二人有些莫名其妙,皆抬眼睨他。
“我也沒說不信她,隻是一切還需實證,光憑一個帕子,和一個死人,能說明什麽?就算擺到皇上麵前,白家也不會認。”
蕭容臉色肅然,雙手抵在下顎,眼神不時的睨向雲妨,似想要像她表明,自己這番言語全然誠意,絲毫沒有包庇的意思。
雲妨聽罷,略頷了首,心裏卻生了矛盾。他的眼神騙不了人,可是自己,又該不該再信他。
“殿下說的在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過,為了避免惹人閑話,就交由雲妨一人來做就是,殿下和侯爺無須插手了。”
她淺淺一禮,卻如寒風吹痛了蕭容的心口。他手摁向桌案一躍而起,眼裏似寒了臘月的雪:“你說的什麽話,此事咱們一同經曆過來的,又怎可說脫身就脫身了呢,你是不信我罷?”
陳景州眼看氣氛不對,忙出來當了和事佬:“噯,雲妨,你這話說的生分了,白家勾結遼國,也算是我朝國事,咱們又豈有袖手旁觀的理?”
蕭容揮了揮手,臉色不算太好,他頭疼的朝陳景州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候著。”
陳景州雖不願,卻也不敢說個不字。他頷首,心底的思緒百轉千回。離身那刻,他才終於明白過來,若要爭,他於情於理,都爭不過蕭容的。
房中隻剩下二人了。
雲妨不明白他此舉的用意,也無心再去猜了。
盞茶間,蕭容才道:“我真的就不明白,你為何就這麽固執。為何就要否定我所做的一切?!”
她卻莞爾,低垂了眉眼睨著自己潔白無瑕的嬌柔手背,“許多事,老天自有定數。我信命,命待我何?我不信命,命又待我何?所以,現在我什麽也不信了。”
“哼,我看,你倒是誰都信,獨就不信我。難道就因為!”話已出口,他卻頓住。雲妨淺笑僵在嘴邊,微抬眉,隻一瞬,又黯了下去。
“就算真的查出什麽來,我怕你也舍不得。”她訕訕一笑,始終不抬臉看他。有些事說出來太傷人,既傷別人,也傷了自己。
可又不得不說。真相就是如此。
雲妨沒再說什麽,柔柔俯身告了個禮,便嫋嫋出了房去。
陳景州見她出來,略迎上前幾步,“怎麽,可有商量妥當?”
她搖頭:“勞侯爺掛心了。”
房中的蕭容手指委屈,漸漸出了力,講指尖觸到的廢紙揉成一團球。原以為重來可以解決所有問題,卻沒想到,越來越難辦。
兩日轉瞬即逝,白瑾柔的喪事也按著妃子的禮製辦了個妥當。
蕭音似乎已從那陰沉沉的悲愴中走出來。兩日的時間,足夠他的心再找一個歸宿。
雲妨心想,白瑾柔的死到底值也不值?
太後依舊在宮中閉關,誰也不見,她對後宮中這些紛紛擾擾已心疲力竭。
劉嬤嬤給太後送齋食,也曾好生勸過她。“宮中常有這樣的事,您又何苦折騰自己呢。”
太後閉目,念了聲佛號後,才紅唇輕啟:“哀家豈是折騰自己,乃是見慣了宮裏那些髒裏髒氣的手段。皇上啊,不聽勸。”
“唉,您知道皇上那性子,打小就隻認自己那套理兒,您又何必跟他置氣呢。”
太後依舊微閉美目:“哀家不是跟他鬥氣,白家當初送女兒進宮來,哀家就跟他說過,隻是不聽,眼下,瞧瞧宮裏掀起的風浪。”
劉嬤嬤歎了口氣,“皇上新近,是很重用白家。”
“有何用,哀家瞧著,皇上這次,是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說完,她又閉上眼,口中喃喃念著佛號,不再言語。
皇上是她親兒,江山亦是她的江山,若有變故,她自然心焦。
可是這個兒子太過固執,又正當壯年氣盛,總想開創一番盛世來,他日載入史冊,功勞大過祖宗。
心是好的,可也不是這麽個做法。
她知道眼下的境況,也不由她說得上幾句話了,於是便幹脆坐視不理,由著他,隻盼蕭容這個親弟能幫上點忙。
瑾妃葬禮一過,宮中也回複了太平。
雲妨出宮那日,下了一整日的雪。片片白如鵝毛,覆蓋在城牆上,宮殿上。驟然白茫茫一片。
她著了件水紅披風,潔白狐毛走邊的帽簷也沾上了零星幾片雪花。走在長街上,積雪厚得,快要沒過她的腳背。
“殿下,您怎麽不下去。”紫衣候在蕭容身旁,盯著長街上那抹點綴的身影,忍不住道。
正站在樓閣上的蕭容,視線怔怔隻看著一處,半晌,才道:“下去作何,聽她滿口的風涼話麽。本王在皇兄前求了千遍萬遍的模樣,她又怎會知曉。隻不過聽風是雨,一味道我負心罷了。”
天上的雪下得更大了,也飄了幾朵,落在蕭容的裘皮厚袍上,化成水,寒氣沒入衣袍。
紫衣不敢再言,主子的事,她一向無從插嘴。
回到薑府。
這大抵是雲妨離家數日,第一次回來。
王氏和薑桓在前廳烘著火。玉翠欣喜的跑在前頭,聲音有些大,帶著喜悅的哭腔,一邊跑一邊叫:“老爺,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王氏一愣,張了嘴,震驚的看看薑桓,木然起身,走出前廳。玉環正跟著雲妨穿過廊子往前廳去。
一路上,都仔細打量著雲妨,不停問:“小姐,你可回來了,這段時日可還好麽?有沒有哪裏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