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於王府離別那日後，再度相逢。躊躇駐足一陣，彼此打了個招呼。
“雲妨，你怎麽也在空中？這麽晚了，還不出宮去？”說完，他又湊近一些，道：“宮裏出事兒了，你可知道了？趕緊回去吧。”
雲妨雙眼微怔：“侯爺說的，可是玉華宮的事？”
陳景州愣住：“你知道了？你怎麽知道的？”
“我今早本也是打算去向太後請安來著，可也是半道上就聽說了，皇後要我留下給她搭把手，畢竟瑾妃身前，與我也有過一麵之交。”
陳景州收了折扇，這大冷的天，依舊不忘這場裝飾。
他恍然的點點頭：“原是這樣，那，你可得小心著點，我聽說瑾妃娘家派的人今日連夜就要進宮來了。”
雲妨自然之道他言下之意，冥冥中他好似也察覺出了什麽，隻是不好明說，隻能言語暗示著。
“謝侯爺提點，我定會小心的。然，你可有聽說，上次在邊疆綁我的那個大漢，已經身亡了？”
陳景州摸摸後腦勺：“我聽李峰說了，不過具體的事，還得再請示表哥。”
雲妨頷首，“我隻是想知道，那個要致我於死地的人，究竟是誰。”
這種敵人在暗我在明的滋味，當真受夠了。
陳景州搖頭，不知該不該告訴她，可又怕自己說錯了什麽，又會遭到蕭容的責罵，於是隻好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他知道雲妨要留在宮裏，他也順勢留了下來，本是要邁向宮門的步子，轉而又去了玉華宮。
蕭容倒是對他的不請自來有些驚訝。二人在蕭容宮中的偏殿裏秉燭而坐。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宮裏閑逛，最近事兒多，你別來添亂。”蕭容執起白玉酒壺，為自己斟上一杯。
陳景州倒也不敢說出緣由來，隻道：“我今日本想去給姑母請安的，卻聽得劉嬤嬤道出此事，聽說你也被留下替表哥表嫂打理著，我又怎能袖手旁觀呢。”
蕭容不以為然：“你不添亂，就是幫忙了。”
“你說皇上表哥也是，自己的妃子不管，偏要你一個親王幫手打理，這是個什麽說法。”
“不想活了？連自己的嘴巴都管不住了？”蕭容睨他一眼，陳景州隻好怯怯噤聲。
一杯飲盡，陳景州才道：“方才我來的路上，遇見雲妨了，她問了我那個奸細的事，還，還問我知不知道要殺她的到底是誰。表哥，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告訴她？”
蕭容眼裏的光更黯然，又是仰麵一口飲盡：“不該說的，別說。總有一天她自己會知道。”
陳景州默默替彼此斟滿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兩人不言，你一杯我一杯的對飲著。直至夜深，寒風更甚，他倆還在喝著酒暖身。
燈光明亮卻暗顯蕭瑟的白府。
白安拽著宮裏派來的喪帖，所有事都已明明白白。那張滄桑幹瘦的麵頰，好像又老了十歲。
他坐在前廳，跟前跪了一地的家仆。都低垂著腦袋，不敢發聲，整個廳裏的氣氛壓抑到了穀底。
白瑾妍坐在白安下手，臉色也是一片蒼白。她雖對這個姐姐沒什麽特別的情感，也十分不屑，不過就是自己進宮向她發了一通牢騷，就這樣輕易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也未免太過脆弱。
這樣的人，死了比活著好。
可是，她到底是被自己逼死的。若真做了鬼，會不會第一個就來找自己報複。
“爹爹，您別難過了，宮中既已發了話，女兒這便進宮去，給姐姐守靈。”
她的聲音，在廳中回旋，絲毫沒有憂傷難過之意。
白安點點頭。聲音蒼老又沙啞：“你去吧。替我，去送送你姐姐。”
白瑾妍頷首：“是，那女兒這就去準備。”起身正要離開，白安叫住了她。
“妍兒。你昨日進宮，可是跟你姐姐說了什麽。”
白瑾妍怔怔，“沒，沒什麽，不過是同往常一般，扯扯閑話罷了。”
“那為何你姐姐身邊的宮女，卻說見到你們姐妹二人起了爭執，今日，你姐姐就投湖自盡了。妍兒，你可有跟爹撒謊。”
白瑾妍咧嘴一笑，笑得牽強：“爹，怎麽，您也不相信女兒了？”
白安緩緩走近他，越過一個又一個勾首的人影。行至她近前，一雙汙濁的眼，隱隱藏著憤怒。
“當初你提議要把她送進宮去，我也隻道一個歸宿而已。可是沒想到，她竟以這樣的方式走了。你們，都是我的女兒，誰好誰壞我都會心疼。可是妍兒，你怎能對你姐姐做出這樣的事來。她到底是你姐姐啊！”
白瑾妍幹脆冷笑一聲，毫無蒼涼之意：“爹！您可別忘了，是她自己死的，沒人害她！要說逼迫，我也隻是提了一句，是爹妄想攀龍附鳳才同意的。要說逼迫，爹也逃不了幹係。”
白安看著眼前這副麵孔，隻覺十足的陌生。她是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嗎，若說不是，這腔陰鶩的心思和手段，又與自己十分相近。
他強忍著憤怒，就算翻天覆地，白瑾柔也不會再醒來。他揮了揮手，眉頭緊擰，道：“罷了！你先進宮去，凡事都待容後再議！”
白瑾妍暗自咬牙，低低說了聲是，便準備進宮去了。
蕭容和陳景州還在喝著，卻聽得有人來報，說白家的二小姐已經進宮守靈了。
他隔著門隻道知道了，卻根本無意去理。守靈這事本就不用他做，更何況來的是白瑾妍，他一萬個不想見到的人。
還不如在房裏跟陳景州喝著悶酒來得爽快。
酒過三巡又三巡。倆人縱使酒量再好，也經不住腦子有些暈乎了。
可就在這時，忽然一聲聲焦急的呼叫聲，將他二人的酒叫醒了三分。
“走水了！玉華宮走水了！快去滅火！”
蕭容精神一震，瞥了酒瓶子就開門出去，叫來一個小太監，問：“發生何事！玉華宮怎會突然走水！”
小太監抖得如篩糠一般，又急又怕，一臉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