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挨到辰時,雲妨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獨自一人出了府,卻不知蕭容派了暗衛一路不著痕跡的跟著。
她披了披風,臉也用帽簷遮得實實的,走在路上,無人能認得出來。
拐過長街,便到了她與薑雲央約好的地點。她四下環顧,見沒人注意到自己,迅速閃身進去。
迎客的小二上前道:“這位客官,是聽曲兒還是用餐啊?”
雲妨從袖中掏了一錠碎銀子,遞去:“樓上正中的雅座,有勞了。”
小二眉開眼笑掂了掂銀兩,熱情的領著雲妨上了二樓。
那是她還年少時,雲央常帶她來聽曲兒選的地界兒。一來二去,也就成了她薑家兄妹定點兒坐的地方了。
雅座是用屏風圈成的一個小圈兒,私隱護得極好,也是達官貴人大熱的選擇。
雲央早已在那處候著了,小二領了她上去後便自覺退下。
兄妹二人重逢再見,少不得一場熱淚盈眶。
“大哥!”雲妨淚盈於睫,撲在雲央懷裏,一聲大哥飽含多少淒厲苦楚。
雲央攔住雲妨,緊緊皺著眉,卻還是忍不住的紅了眼。
“雲妨,你受苦了!”
血濃於水的默契總是那般不可思議。
寒暄了幾句,二人落座。台上的戲子咿咿呀呀的唱著,二人卻無心聽曲。
雲央低聲問:“雲妨,你既已回了城,為何不回府去,你可知爹娘好生惦記你。”
“大哥,我,眼下還不宜回府。”她垂了首,將這一路艱險全盤脫出,以及從宮中出來後的那場凶險也一並道來。
話畢,她還囑咐道:“哥,切記要瞞了爹娘,要是被他們知道,少不得要擔心一場。上次你回府得以匆匆一見,但礙於爹在一側,我不好說出來。”
雲央咂舌,眼中滿是憤怒和心疼,搭在桌前的拳頭用力到顫抖。“竟還有這樣荒唐的事,那你呢,你可大好了?身上的傷還疼麽?”
“哥哥放心,傷已好了,隻是疤痕還在,所以還不敢回府。”雲妨搖搖頭笑著安慰道。
雲央垂首恨恨歎了口氣:“都怪我!不該告訴你楚王替我鎮守邊疆的事,否則你也不會貿然趕去!哎,雲妨,你告訴哥哥,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楚王為什麽要去救我?!”
台上的戲子一曲唱罷,換得台下連連叫好的聲音。
雅座這一處卻夾雜了聲聲歎息,喧囂之中,竟無一人察覺。
“哥,楚王之所以會去邊疆換你回來,是,是我求他的。”更確切的說,應該是我逼他的。是我把彼此逼到這境地,也是我無形中逼得他,要娶別人。
雲妨心裏頓時像打破了苦水壇子,苦的冒泡兒,滋滋滋,滋滋滋的。
雲央不甚理解,卻也疑雲漸深:“什麽?你求他的?傻妹子,你何苦呢!”
苦不苦,也隻有自己知道,這其中隱情之深,又豈是三言兩語便可解釋得清的。雲妨撫了撫額,麵露苦澀,“罷了,事情既已過去,好歹咱們都平安無事,也算老天垂憐了。旁的無須再計較,隻是,接下來,便是要讓你的回城,變得順理成章。我知道,你回來的這些時日,都窩在府裏,不好出去罷?”
雲央抿了口茶:“正是。爹也讓我暫時不要拋頭露麵,以免惹人非議,若上報了朝廷,恐怕還會治我個欺君之罪。哎,這活著也是窩囊,還不如死了。”
“哥,別這樣講,聽說南方的災情也已經化解,鎮南大將軍也已經返程了,或許不久,你的事也會平反。對了,哥,我交代你那個事,如何了?”
雲央放下茶盞,湊近前的,認真道:“布莊的事?”
“嗯,”雲妨點了一下腦袋,“分號都還順利麽?”
雲央嘴角微揚,一看,就是一帆風順的模樣。
“放心吧,我雖不露麵,但也吩咐他們將事情辦得妥妥的了。幾乎每條街都有一家薑氏布莊的分號。生意也異常紅火,爹娘知道了,也甚是滿意。”雲央頗有點自得翹起二郎腿,娓娓道。
雲妨略略點頭,這才放下心來喝了一口茶,“那便好,但也要防著三房母女的惦記,過些時日,待一切穩定下來後,恐怕又會去鬧吧,總惦記著要分了布莊的權,也是可笑。”
此時,兄妹二人的談話才算有了些輕鬆快意。
雲妨終有了心思細細品歎茶香。就算明裏讓白家占了上風,還好,她還留了一手,眼下看來,倒也還算平了這一局。
兄妹二人臨別前,雲央不住的囑咐她:“你現在在哪處住著?客棧?安全否?我送你回去罷。”
雲妨止了他:“哥哥切勿記掛,我很好。待不日褪了傷痕就可以回府了。你且轉告爹娘,不孝女兒來日再親自謝罪。”
“罷了,隻要你好好的,何談什麽,罪不罪呢。眼下咱們家被人盯得緊,你自個好生照顧自個。”
雲妨點頭,離去前又似想到什麽,“哥,你回來這幾日,可有見過井綾?”
雲央聽得這個名字,愣了愣,訥訥搖頭:“沒,沒有。我連府門都未踏出一步,又怎會見到她呢。”
“原是如此,我曉得了。”雲妨頷首,二人依依不舍的別過。
雲妨未有直接回王府,而是繼續遮掩著往長街中央走去,既已回來,許多事就不得再有所遲疑。
快走到那熟悉的門臉兒口,看到人進人出的景象,她心中湧出一絲寬慰。
低調的走入布莊,掌事兒的在櫃台後邊兒認真的撥著算盤珠子,她繞過客人走過去,微微掀了帽簷,掌事兒的一抬頭,眼睛登然撐大,小字還沒從牙縫蹦出來,就被雲妨噓聲阻止了。
雲妨示意掌事兒的進了內閣,掌事兒的自然不敢怠慢,提了褲腳便跟上去。
“大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一進了閣中,雲妨將帽子往後拂下,掌事兒的拱手歎了一句。
雲妨伸手示意他無須多禮,“蘇掌事兒,這段時日,有勞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