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下。”雲妨訥訥看著蕭容手持藥碗，緩緩端坐在她床畔的凳子上，自顧自輕輕吹著藥，神情自然，卻，有些傷感。
“藥好了，我來喂你。”說著，他舀起一勺，遞了過去。
雲妨的心卻跟著這碗藥，一道晃出了水圈。她略略偏開頭，含水的眸子隻睨著他：“殿下，這樣不妥，還是，讓旁人來吧。”
她真正在意的不是什麽尊卑廉恥，這都隻是她想要逃開蕭容禁錮她的情網的借口。她真正在意的是，若是被他喂下這碗藥，或許心裏一直以來所堅持的那道防線，就會瞬間瓦解。
蕭容遞出去的手沒有繼續向前，也沒有立刻收回，而就這麽僵著，穩穩當當。
那副病容帶給他的視覺衝擊已足夠痛徹心扉。他之所以心痛，是自責自己沒有保護好她，若果自己的心意早點說出來，或許她就不會受這種罪。
他睨著雲妨，神情柔和下來，聲音也很輕，輕到，生怕別人聽見。
“這裏沒有別人，你無須顧忌。快喝藥，快點好起來。”
雲妨本想再次避開，可就是逃不開他的溫柔攻勢，訥訥的就微張了口，喝下了那一勺藥。蕭容僵硬的臉龐，也終於溶解半分。
“這藥或許苦，你忍著點兒，喝完了我吩咐她們拿些甜果兒來。”他溫柔的樣子，重重敲打這雲妨的神經，從前，他也是這樣哄她，說藥苦，但若勇敢喝下去，就允她吃一些甜果兒。
這畫麵太熟悉，像從未發生過，又像，從未失去過。
她怔怔的，一口接一口的喝下那碗藥。自再次醒來，似乎這是第一次，她沒有逆他，而是乖乖的順從。
“為何如此對我。這般突然。”她斂下眼簾，且不敢去注視他的眼。
蕭容看著一碗藥也已見底，隨手將空碗放置床頭的木櫃上，看著她，本想再繼續掩藏的話，看來，卻不得不說了。
“方才在母後殿前，我已同皇兄說了。”
雲妨一愣：“說了，說了什麽？”
“將你賜婚於我，做我的王妃。”他擲地有聲，誠懇且堅決。
雲妨的眸子滕然瞪大，怔怔凝著他，也不過隻是初秋，卻令她瑟瑟顫抖，停都停不下來。“殿下，你說，什麽？！”
“我說，要你嫁給我，做我今生今世唯一的王妃。當然，若還有來世，我仍然會尋得你。”
“你貴為皇親王胄，婚姻之事豈能兒戲，但求殿下，也不要再拿我尋開心了。女兒家麵皮薄，若傳出去，隻怕會背負難以洗脫的罪名吧。”她原本就蒼白得瞧不出顏色的麵容，此刻又白了一度。
但不可否認的是，不論哪一世，聽到他這番言語，依然還會控製不住的心動。
蕭容自嘲似的輕聲笑了笑，後又恢複認真的神情：“所以我才會跪在他麵前求他。雲妨，我不信你不明白我的心意，我也不信你對我就不動心。我們，也不要再折磨彼此了。”
“殿下你錯了。”她瞳仁驟然收緊，強忍心痛，“雲妨從未對你，動過心，更別提動情了。恐怕，要負了殿下一番美意了。”
蕭容不信，“你撒謊，你騙得了別人，騙不過我。”你不過隻是怕，再一次滿懷心傷死去。不，不會的。我說什麽都不會再讓你傷懷。
雲妨沒有看他，隻是強裝冷漠，體內卻如火山岩石，早已爆發得不可覆收。她始終忘不了他背對她時漠然的眼神，也始終忘不了他當著自己的麵和白瑾妍鴛鴦戲水，更忘不了自己將死聽到他和白瑾妍還一同並肩的絕望。
如果這一切都將重來，那她經曆的一場輪回又有何意義。
“殿下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過是覺得我難求，才心生不甘罷了。你可聽過坊間一句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妓，妓又不如得不到。所以我於殿下而言，僅僅隻是得不到罷了。”
得到了，就不會珍惜了。她心中黯然。
她曾經也不信這句話，她曾經也深信老天會厚待她，賜她一生堅不可摧的姻緣，可奈何，弱水三千，仍不敵她人的一朝介入。
“雲妨，你要我如何說才肯信？難道要我剖開胸膛，剜出一顆真心擺在你眼前，方可信麽？！”他有些急了，也知道是自己曾經傷得她深了。
深入骨髓，才會因愛生恨。
她依舊淡淡的，卻難掩心痛：“殿下言重了，我又怎配得上那顆炙熱無比的真心。”
再熱，終有一天也會變涼。
“不管你信不信，我會一直去求皇兄，求到他答應賜婚為止。在那之前，你若與他人訂下婚約，不論是誰，我定會殺光他全族！雲妨，你這一世都逃不掉的，生生世世，都逃不掉的！”
他越是焦躁，她心口那顆活物就越痛。
她緩緩閉了眼，本意是想要阻止會暴露她真意的那抹濕熱。再睜開，瞳孔飽含一片冰雪，“殿下何須如此，你要娶便娶，我不敢違抗。隻是，你仿佛一直都搞錯了，真正的問題，在於你自己。”
背叛的不是她，負情的也不是她。她從來都是委曲求全的那一個，隻為了保全那一場早就殘缺不堪情愛。
蕭容隻覺心頭一陣刺痛，到底，她還是不肯信他。
他豁然冷下眸子，期身向前，指尖輕輕捏住她的下巴，二人的氣息皆已被動輕喘，雲妨本在病中，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狠狠一下，腦中不禁有些暈眩，但理智還是催促著她，雙手撐著床榻，怯怯往後抵著床壁：“殿下！自重！你以為強扭的瓜就會甜嗎！”
蕭容斜斜咧嘴，他不會強求，他會安然等到瓜熟蒂落那一天。“不論你信不信。反正我要定了你。若果哪一日你對我動了心，也別藏著，定要告訴我，那麽，就算逆了這乾坤天下，我也要與你廝守到死。”
語吧，他低頭將唇瓣重重壓下，霸道又不失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