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央聞聲，停下微喘氣，見到雲妨，笑眼頓開，“今日怎麽有興趣到這來聞我這一身臭汗啊。”
雲妨將浸濕了汗液的帕子順手就往他懷裏一送，笑道：“大哥好歹也是個英雄人物，怎的還這般沒正形兒。”
“自己妹妹跟前兒，要何正形兒，你年幼時還老在我懷裏哭鼻子，那會兒怎不說自個兒沒正形兒了？”
雲妨無奈笑笑：“你呀，就缺個人管著。待他日娶了媳婦兒，看你還這般油嘴滑舌。”
“若真有那日，油嘴滑舌也不對你了。”
自小他們兄妹二人都感情甚篤，也隻有在這個哥哥麵前，她才可以稍稍任性一點。
斟了杯水遞上去，雲妨試探道：“明日哥哥可會進宮？”
雲央抿了一口涼水，頓時神清氣爽，想也沒想就點點頭：“明日要同皇帝討論戰事，一早便要同爹爹上朝去。”
若是如此…雲妨神秘兮兮湊了湊前：“明日太後邀咱們這些姑娘家進宮賞秋，哥哥若脫了禦前的差事，就繞去禦花園罷，到時我們可一道回來。”
雲央想了想，覺得不過是行個方便的是，爽快的便點頭應下了。
回到玉盛閣，玉環捧來了明日雲妨要穿的衣服。她懨懨掠了一眼，擺擺手道：“行了，就掛在架子上罷，明日早些為我梳妝。”
衣裳的花式顏色不過千篇一律，穿在她身上也總是那般模樣。原是沒有那個賞花的人，於是花兒都懶得開放了。
玉翠端上安神湯，每每雲妨從寺廟回來，睡前必得喝一碗方能入睡。
“小姐，聽說白家的兩個女兒明日也會進宮去。”玉翠為雲妨卸下發髻，輕輕梳著。
雲妨今日本就乏累，聽得白家兩個字，倦意更甚，“明日哪是賞秋，明明是賞人。城中官宦世家的千金，未出閣的加起來就數十人，明日，還不知又是怎樣一出戲呢。”
玉環撲騰著衣裳上的細塵也打趣道：“這麽一說，倒像是在選秀了，隻不過這次，由太後親自挑選。”
雲妨抹了嘴角的湯液，眼神忽的放空：“可不是麽，被挑中的人，不知該是喜還是愁了。”
一夜很快過去，雲妨的夢裏卻反複夢見白日那廟祝師父的一襲話。
無解，無解。
誰的人生又可解。
天意不可逆，聖意不可違。又該如何隨心。
鳥兒一早就在枝頭叫喚了，雲妨沉甸甸的從瞌睡中醒來。
“玉翠，幾更天了。”她掀開簾子一角輕喚道。
玉翠端了一盆洗臉水進來：“小姐，四更天了，該起身了。”
她頓了頓，支撐著身子下了床。這一夜睡得深沉，卻還是感覺身子那麽疲乏。
太後要她盛裝出席，這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了。可是無心之人，又怎會去在意那些。依舊如往常進宮那樣打扮得端莊得體，她本就氣質出眾，妝扮於她而言，不過是襯托紅花的綠葉。
坐上轎輦搖搖晃晃便直奔皇宮的方向。
湊巧在門前遇見了井綾。
宮裏有規矩，若不是皇帝或太後特許，宮外的轎輦是不可進宮的。
於是森紅的宮牆邊上，排了零零落落十幾台轎輦。
由劉嬤嬤領著，井綾於雲妨相伴入了宮，走在兀長的長街上，勤懇的宮奴已經執了掃帚開始打掃。
井綾今日可漂亮。一如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蓮，卻又比青蓮更不食人間煙火。
“錦繡彩緞真適合姐姐，瞧把姐姐襯得，跟仙女兒似的。”雲妨上下打量著井綾，言語裏全然是真摯的誇讚。
井綾不禁誇，一誇準臉紅，“妹妹別胡說，這可是宮裏，不比自家，要是被主子們聽見，就不好了。”
雲妨當然知道，這宮裏的女人，最看不得旁的女子美過自己，她不過是忍不住誇讚出口，這樣的分寸自然有。
“是是是，姐姐教導的是，那我便不誇了。”雲妨越看越喜歡這個未來的嫂嫂，真恨不得明天哥哥就把她娶進門來。
兩姐妹正悄聲說笑著，走在前頭的劉嬤嬤絲毫不覺。卻忽的聽聞一聲巧喚從後方傳來，“敢問前頭，可是薑家薑大小姐？”
這回連劉嬤嬤都回頭了。
雲妨一聽這聲音，熟悉得已不能再熟悉。
她與井綾也駐了足半回身看去，隻見白瑾妍同白瑾柔款款走在後頭，笑盈盈的慢慢走近她們。
井綾與白家從未有過交集，上回布莊出事，雲妨也瞞著她沒說，是以井綾對白家兩個千金無甚了解。
雲妨便朗身朝那二位打了個招呼：“好巧，竟在此處遇到白小姐，不知近來可好？”
那藐視一切卻又裝作知書達理的麵孔，一直以來都是雲妨眼中的一根刺。
白瑾妍身旁那位是她的姐姐，白瑾柔，皇後壽宴那日與雲妨打過照麵，這個白瑾柔當真是如假包換的閨中賢秀，與她那個妹妹白瑾妍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
雲妨對她，倒頗有一絲好印象。
“薑小姐早，這位是。”白瑾柔朝雲妨拂了拂身，又看向井綾柔柔問道。
雲妨回了一禮，介紹起井綾：“這位是我閨中好友，井大人千金，井綾小姐。”
剛剛相識的二人對視一笑，各自施禮，唯有白瑾妍笑眼旁觀。
“今日賞秋，姐姐穿得好生素雅，倒也合了這秋的意境。”白瑾妍細瞧了幾眼雲妨的打扮，隱約含沙射影的評價了起來。
白瑾柔卻不同意，柔聲道：“妹妹此言差矣，楓色不正合了這秋意的景麽，何來素雅，我倒覺得這顏色襯得薑小姐溫婉高貴。”
雲妨莞爾，拂身欠道：“大小姐過獎。”
見自己的親姐姐出馬拆台，白瑾妍眼裏閃過一絲怒意，但很快，又被笑容淹沒，“噯，經姐姐這麽一提醒，倒真有那麽一番意境了，果然薑小姐好品味。”
劉嬤嬤見幾個女子一聊起來就收不住了，連忙出聲提醒：“各位小姐先別閑聊了，這眼見日頭就快起來了，還是先去太後宮裏請個安罷。”
四位這才收了笑，又躬身跟著劉嬤嬤踏進了榮慶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