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月夜，男子推開了窗。


  風輕月泠，皎皎如斯。


  他望了很久的月亮，從月一開始升起的時候，他的姿勢就像定格了。不知為何，在這樣寂靜的夜晚，他的腦海中想起了很多事。


  冷月，冷月無聲。


  他是定南王府的殺手，這是早已確定的事。他從未懷疑過，畢竟當初為那兩個孤苦無依的孩子提供家的，是南疆暗衛營。


  可是……


  從星亦被毒打起，已經整整半個月了。王爺沒有再召見過他和星亦，他們就像被丟棄的廢子，被扔在這孤獨冷漠的定南王府中。


  所謂殺手，真的隻是主人的一顆棋子嗎？如果，主人認為他們沒有價值，如果他們稍微違背了主人的意願……


  或許，星亦和他還是幸運的。


  南疆流淌著的已經死去的暗衛的血液，那些超越寒暑的一日日訓練，真得值得嗎？

  “月，我想……我恐怕不行了……”


  不知過了多久，背後忽然傳來了沙啞的聲音。


  冷月聞言轉身，一步跨到了兄長身前，驚喜道：“哥，你醒了！”


  半個月來，隻有脈搏和呼吸還證明著這個人活著，星亦從未睜開眼睛。


  “咳咳，月，對不起。”


  合著的眸子一點點滲進了燭光，冷月抿唇，眼中水光湧動。


  “哥，沒有對不起！哥，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冷月急忙握住了兄長的手，看到男子幹裂的嘴唇，他忽然想到什麽。誰知剛要起身，手卻已快一步被星亦拉住。


  星亦臉白如紙，向來麵無表情的臉龐露出一道苦笑：“月，你以後……要自己照顧自己。”


  冷月一怔，接著他就看到一道鮮血從星亦口中流了出來。


  “月，我的武功……被廢了。”星亦平靜地說：“我已經……撐不下去了！”


  冷月睫毛一眨，眼中滴出一道淚來。


  “其實……我……我一直都知道，你偷偷放了那個人。”星亦道：“那個人……他是皇上，也是災星。他若不死，一定會找你報藏鋒的仇！咳咳，你已給了他生路，他卻……並不會念你的好！月，你太天真，也太單純……他不死！就永遠……是埋在你腳下的地雷！隻是我沒想到……你居然將陵塵供了出去！陵塵若是死了，沒有人能殺掉他了！月，他不是一個應該活著的人！我原以為，你經過這麽多，已不需要我再操心……可是，你並沒有變……我變了，藏鋒變了，可是你卻一直沒有變……”他的話沒說完，便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


  冷月埋下頭，低聲道：“你都知道？可你為什麽從來不說！”


  “嗬嗬……傻子！”星亦咳出一口血，又笑了起來：“你……你畢竟是我的弟弟！我答應過爹娘，要好好照顧你的……”


  “哥！”冷月哭出聲來，這麽多年，他從未想過兄長還惦記著兩人的親情！星亦在他麵前，從來不多說一個字，從來不會露出微笑。可是今天，他第一次聽到兄長說起自己的事，橫亙在兩人間的冰塊一點點地沉默，消弭。


  他和他，從來都不是孤獨一人！

  望著哭泣的弟弟，星亦的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他用力地捏了捏冷月的手掌，說出了他今晚的最後一句話：“月……以後……由你來……保護自己。”


  他說完，空氣裏便恢複了死一樣的寂靜。


  冷月抬起頭，凝視著兄長蒼白的臉龐。這不是他想要的劇本！他一直在等待著那人的醒來，等待著兄弟二人放下冤仇，可是……他怎麽會知道，終結即是死亡！


  冷月站起身來，將人扶好在床上。


  窗外月色濃濃，可是……如此美麗的景色，卻如此殘酷薄情。冷月抿緊了唇，從窗戶跳了出去！

  花燈點點，人潮之中，不知有多少合家團圓的人在攀談聊天。冷月如同無頭蒼蠅般，在人群中穿梭著。


  隻要找到老神仙，星亦或許還有回天之力！


  遠遠傳來了老神仙的聲音：“別著急，還早著呢，你倆先在這裏等等，老神仙我去灌口酒喝！”


  冷月麵上一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急急跟上前去，推開了人群，一抬頭，竟發現老神仙不知何時已轉過身來，正對著自己，麵上露出苦色。


  “老神仙！”冷月急道：“跟我走！”


  然而，老神仙正苦著一張臉，示意他背過身去，不要說話。


  冷月一怔，果然看到容逍和陵塵正提著花燈，在不遠處穿行而過！


  “大人，你看這花燈真好看！北人就是手巧，咱們青鎮就沒有這樣的手藝！”


  喧囂之中，小小瞪大了眼睛，指著掛在樹上的魚舟燈說。


  王纂道：“買了！”


  “這個我也想要，你看，好閃啊！”


  “買！”


  “大人，您今天出手好闊氣！”


  “哼，老子有的是錢！”


  ……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覺得，主角好長命啊！熬死了多少年輕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