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雞鳴的時候，身旁漸漸起了新的動靜，趙錦清睜著眼睛，目視著年輕的王爺一件件穿上衣服，下了床，露出懊惱的神情。
他不說話，對方也不說話，兩人就這樣沉默著，很快，門拉開了，進來一室冷氣。
“連蒼蠅都別給我放進來。”
容逍的影子頓了一下，扔了一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外麵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趙錦清強忍著身下的酸楚默默起身，隻是靠在床邊，心中暗歎了一句：“對不起，楚娘。”
早知道，昨日就不來她的房間了。想想，可真夠狼狽的……
月亮還掛在西邊，彎彎的如同弓的一邊，散發著白白的暗淡的光芒。太陽已經掩蓋了淩晨的黑暗，趙錦清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怎麽能從中感受到快樂呢？他身上帶著的味道，如同一隻蛇般，將他包裹在了一切的中間。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樣的香料，但是總是想得到，定是從蘭虞帶來的香料吧！一點一點的侵蝕著他的神誌，反而是來自後麵的疼痛緩解了腹中的痛苦……
以痛止痛，有時候，也是一種好方法。
可是，痛覺卻也讓人清醒。他過了太久平靜的生活，甚至在他以為，自己可以簡單的過一輩子的時候，變化來得措手不及。
“你真得還記得我嗎？”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目光卻移向了窗邊的黃銅鏡子。裏麵的那個人，右頰上帶著難看的疤痕，還有滿臉的風霜，明明粗糙得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夫，若是在村裏，恐怕連親也娶不了。
他實在想象不出，這張臉和以前的趙錦清有多少相似。
畢竟是不一樣的，曾經的那個人，是個懦弱無能卻又被小心保護的皇子；而現在的白清，是個任何事都要親力親為的江湖神棍。
趙錦清默默跳下了床，翻了翻衣服，棉布料的外衣，已經被撕碎了。
趙錦清走到門前，一把彎刀已經攔住了他。那是個普通到極致的年輕人，穿著與農夫無異，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趙錦清，如同腳下鑄了鐵般一動不動。
詭異的沉默，兩人都在等待對方的退步。
趙錦清無奈的歎口氣：如所見，在武力麵前，手無縛雞之力的他沒有硬拚的資格。
他蹲下身，隻是低聲道：“你能幫我拿一下東西嗎？”
男子搖了搖頭。
趙錦清沒說話，要是小白癡在就好了。它現在一定在隔壁的院子裏睡覺，隻不過，還是遠了些。
他慢慢縮了回去，合上了門。
靠著木質的門板，趙錦清從懷中拿出一隻小小的匕首，力氣已經漸漸散盡了。匕首的鞘漸漸墜落了下來，趙錦清像很久以前一樣，手掌握緊了匕首的刀刃。很快，鮮血一點點從指尖滲了出來，如同漸漸長開的絢麗花瓣，一滴一滴打在了地上。
嗬，這就是……報應。
“三弟，是皇兄錯了，是皇兄不該猜忌你，不該派人找你的麻煩，你饒了我吧！我們是兄弟啊！求求你！求求你！……”
他呆滯地被那人握住了指尖，眼看著攥著的匕首上開出了紅色的花朵。他根本沒有用力，就聽到了噗的聲音。
“殿下，這殺人的滋味，究竟如何呢？”容逍的唇就在他耳邊，那麽近，卻又那麽遠。冰冰涼涼地，他聽到容逍說：“我呀，完成了你的願望。不用擔心，你二哥是被叛黨殺死的，不會查到你身上的。”
“你娘殺了那麽多人，身為他的兒子，你怎麽能獨善其身……你看你，怎麽哭了，兩個哥哥都是你親手害死的呀……”
……
趙錦清的意識漸漸遠去，朦朧……原以為已經忘記了的記憶，漸漸又翻回了心頭。果然，人這種東西，還是少一點良心會過得好一點吧……
“幽若？幽若是誰？藏鋒，你可不可以幫我查一下？”那是去校場偶然聽人談及，小王爺是受了幽若的刺激，才開始褻=玩男寵。他回來的時候，遠遠地看見容逍射了一根箭，正中紅心。他臉上沒有半點開心，隻有沉默。
“你不知道，今天是幽若姑娘的祭日，王爺才這麽不高興……”
“哦，原來幽若姑娘死了嗎？我還以為是因為老王爺呢。唉，可惜啊，以前幽若姑娘常常來軍營的……”
“噓，那個三殿下又來了。”
“你說，這位是不是也和王爺有那種關係？”
“不會吧，王爺膽子應該還沒大到這種地步。不過這位，長得可真是秀氣……”
“……噓！”
他耳力聰靈，卻是聽到了。回到錦侯府，他派藏鋒偷偷下去調查，很是費了一番周折，整整過了一個月，藏鋒才帶回一些消息。
攤開紙卷，他才苦澀地笑了一下：原來，這隻是一場報複。
幽若是當年的秀女。長得很美，歌舞才藝樣樣精通，還會布藝。她是從南疆送來的，一雙眼睛會說話。
那一年，皇宮死了很多秀女，這件事他也是知曉的，宮裏傳出的消息說：是死去的冷宮娘娘作0祟，將她們淹死在了暢園……
他明白的：不是鬼祟，是母親。
因為……他看到了。
“公子？怎麽了？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藏鋒慌張地問他，一臉擔心地說。
“沒什麽，隻是想多了而已。”
隻是想多了而已，他在南疆的未婚妻，恰巧死在了他母親的手裏。他怎麽能犯蠢呢，容逍恨他，恨他的爹，也恨他的娘，當然……也恨他。在仇恨麵前談愛情，這是多麽的荒唐。
不能怪容逍，也不能怪母親，隻能怪他……奢望了不該奢望的東西。
……
門輕輕地打開了。
容逍剛進去，就看到靠在桌子上的年輕男子已經睡著了。油燈還亮著，即使天已經蒙蒙亮，火光仍飄逸的晃動著。
他的目光恍惚了一下，隨即嘴角撇起一個溫柔的笑容。輕輕抱住了男子的腰，向來嚴厲的定南王輕柔地說：“乖，回床上睡吧。”
“王爺，你回來啦！阿寧等了你好久……”孫玉寧睡眼惺忪地說。
容逍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嗯，我都知道。”
是的，我都知道，所以，你要好好在我身邊。容逍替他蓋上了被子，掖好被腳，然後靠著他躺了下來。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人還活著呢？”腦海裏，一個聲音對他說：“王爺，你應該知道，那是一個不該活著的人。可是，不瞞你說，他確實，真的沒死。”
容逍揮了揮手，閉眼，胳膊環住了睡的流口水的孫玉寧。
作者有話要說：
0.0用流量更一下吧……昨天就沒更……想了想還是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