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鴇說的那個人,自然就是呆在樓中的趙錦清。她見慣了京城人物,最是精明,眼光也毒得很!幾乎是一眼就決定押寶,如今新帝即位,朝廷局勢風雲變幻,送一個人給男寵成群的容逍,或許還不如送這看起來穿著錦衣、大有乾坤的男人!
這卻是苦了趙錦清。
趙錦清此刻,早已推開了窗戶,窗外曉風明月,是京城的月,亦是京城的景,街頭巷尾,繁華薈萃之地,有不少熟悉的麵孔,都是朝中之人……
趙錦清握緊了雙拳,若是自己稍有不慎,暴露在別人眼中,又會是怎樣一個下場……
他正思索著,門突然傳來了叩叩的敲門聲。
趙錦清蹙眉,隻聽一個柔弱女聲道:“阿寧,是不是你?”
趙錦清拉開了門,隻見來人是一個青衣女子,表情淡淡,但眼睛卻亮如星辰。他回身替她倒了一杯茶,女子已經進來了。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趙錦清淡淡道。
女子點點頭,目光卻一直在他的臉上逡巡著,趙錦清被看得無奈,隻道:“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撲哧笑了一下:“你叫我什麽?姑娘?噗,我叫幼藍,可算不上姑娘。”她頓了頓,目光移向桌上的茶水:“其實,我也知道,你不是他。不過,你既然讓我進來,想必你和他也有淵源。”
“那麽你和他又有什麽淵源?”趙錦清被勾起了興趣,卻沒直接回答:畢竟,他還不知道來者是善意還是惡意。
女子笑了笑,握著碧玉般顏色的茶杯,眼睛亮晶晶的:“阿寧當初為了我,被毀了容。”
她的聲音如同黃鸝鳥,很難叫人不去注意。趙錦清呆了一呆,隻聽幼藍續道:“那時候,他剛來這裏沒多久,人又長得不錯,媽媽覺得他前途無量,便交給我帶他。隻可惜……嗬,他這傻小子,竟然對我動了心思。”
“……”
“小倌對女人動心,說來是無可厚非的,怪隻怪……他隻是個小倌。”幼藍歎息一下,不再說話。
趙錦清歎了口氣,人之情,剪不斷,理還亂。
怎麽留情?怎麽長情?怎麽斷情?說來易,做來難。
想到這裏,他對她倒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不由勸道:“其實並不能怪你。人心本就變幻難言,別太傷懷了。”
幼藍卻是笑了,目光落在了趙錦清的臉上,已沒了剛才的柔美,反而多了一種淩厲:“你倒是對你的弟弟,不聞不問?”
她頓了頓:“我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阿寧能淪落到當小倌的地步,原來是因為人心無情!”
她一改剛才的目光,臉上已帶了幾絲厭煩之色。
趙錦清摸不清她的心思,卻難免不被那兩個字震動一下。
弟弟?
“我沒有親弟弟。”趙錦清心中默默加了一句:同父異母的倒是有幾個。
幼藍冷淡道:“你和他長得如此相像,總歸不是偶然吧!”
趙錦清想了想,忽而笑了:“我和他確實沒有什麽關聯。長相,關乎於命,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也可以長得非常相像的。”
幼藍冷笑:“可是,他當初來京,便是為了投奔一位親戚!誰知道,親戚的光沒沾上,反而惹了一身腥……”
不知為何,她每次開口,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可是聽在趙錦清耳中,每每都感覺不是滋味。
眼見對方越來越不快,趙錦清也無奈:“不是便是不是,我為什麽要騙你?”
幼藍哼了一聲,轉身留給趙錦清一個冰冷的身影:“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來青樓做小倌,不過我奉勸你一句。”
她冷冷道:“早點離開。”
趙錦清默然,心中卻在說:我也想早點離開。
她說完,也不欲多留,趙錦清亦不知自己哪裏拂了她的逆鱗,趕緊上前替她拉門。然,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幼藍正欲出門,就聽到兩個談笑的聲音。
說話的是老鴇,嗓音尖利,一聽就知道是誰。
幼藍趕緊合上了門,回頭瞪了趙錦清一眼,見他麵露疑惑之色,低聲哼道:“完了,我又出不去了!”
“怎麽了?”
聲音越來越近,趙錦清立刻明白了:
他是瘋了,才會相信一個老鴇說的話!
老鴇和商人,本就有許多相同之處。利字當頭時,誰管什麽諾言?
趙錦清的臥房是廊道盡頭的最後一個屋子,外麵言笑晏晏,趙錦清臉色一青,再看向幼藍時,她已輕車熟路地拉開了掛於桌前的淡色薄紗,長長的絲帛垂了下來,折光處,竟看不見人的身容。
趙錦清抿緊了唇,幼藍早躲了起來,此刻,他竟隻有麵對一途。
房中,月色透窗灑入,良辰美景,木琴至案,本是最最風雅的時刻,他卻如此狼狽!
“咚咚咚!”
門響了一下,卻沒立刻推開。
外麵傳來老鴇的聲音,“阿靜啊,今兒個來了個大人物,你可是得伺候好了~”
趙錦清握緊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