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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柳絮飛揚人白頭。


  順鴻三十九年,四月初三。


  十一歲的趙錦清第一次出宮,去往平州。


  平州知府陸嬰是他的舅舅,他還記得第一次推開門,就看到一個英武俊朗的小男孩站在房中,身後跟著一個穿著雪白盔甲的高大男人。


  “別緊張,這位是定南將軍的小公子容逍,和你同齡呢。”陸嬰笑了笑,握住了小趙錦清的手。


  趙錦清小心翼翼的望了那少年一眼,恰與錦衣少年的目光對上,隻見那雙桃花眼裏的眸子滿是自信和張揚,他頓時有種,自己和少年的身份掉了個個兒的感覺。


  “原來是三皇子殿下。”白衣將軍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真像傳言所說,三皇子很是怕生啊!”


  那一個月,趙錦清認識了容逍,時常與少年呆在一起。那人的表情總是豪放自信的,喜歡騎馬,又會使□□,舞大刀。沒過多久,容逍就成了這一片的孩子王。


  而趙錦清的表現,就有些抱歉了……


  趙錦清雖然排行老三,可是母親並不受寵,自小敏感的他總是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雲淡風輕模樣,高興悲傷都看不出悲喜。趙錦清的不爭更使得自己受到冷落,崇喜皇帝總覺得這小孩奇怪的很,並不怎樣喜歡他。


  和容逍呆在一起也是舅舅陸嬰授意的,陸嬰時常苦口婆心的說:“三殿下,你要懂得為自己打算。”


  “啊?”趙錦清疑惑的問:“打算什麽?”


  陸嬰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你母後不受寵,皇上喜愛的是太子和七殿下。你以後憑什麽立足於皇宮?”


  趙錦清毫不在乎的看了陸嬰一眼,“我可以去外麵的封地。”


  “可你母妃呢?”


  趙錦清莫名其妙,“我母妃怎麽了?”


  陸嬰瞪了他半晌,仿佛在看一個白癡。良久才默默歎了口氣,“三殿下,你要時常和容逍在一起。”


  “為什麽?”趙錦清眨著眼,眼底裏帶著幾分疑惑不解。


  陸嬰沒回答他,直接拂袖而去了。


  不論如何,對於舅舅的決定,趙錦清還是執行了。他在皇宮裏見過各種各樣的小孩,有飛揚跋扈的,有聰明伶俐的,有弱不禁風的,可是唯獨沒見過這樣的人。驕傲而不跋扈,聰敏卻不自大,待誰都是不卑不亢的。他總能想到各種各樣的主意,待他這個不受人喜愛的皇子親切而溫和。就連那副英武的麵孔,都像是老天精心刻畫的,充滿了少年的棱角。


  他隻知道,自己喜歡和這個少年呆在一起。


  記得有一次捉迷藏,他茫然的尋了好久,容逍卻像失蹤了一般,沒了蹤影。


  趙錦清說不清自己的感覺,隻是一步一步的走在小徑,大聲呼喊著那人的名字。


  “容逍!容逍!”


  “容逍……容逍……”


  容逍從樹叢中跳了出去,捂住了他的眼睛。趙錦清透過那黑色的縫隙,忍不住道:“容逍,容逍!你究竟藏哪裏去了?”


  容逍鬆開了手,神情如驕傲的孔雀。


  “容逍,別人都說,你是臣子,你要聽皇子的。可你為什麽從來不肯聽我的呢?”趙錦清不由怨道。


  錦衣少年卻是笑了,望著他的眼睛恣意而溫和:“殿下所說的話,我一直都銘記在心啊!”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趙錦清想了想,認真的說。


  容逍點了點頭,“你也是。”


  趙錦清望著他的臉,心裏美滋滋的。


  一個月很快的過去了,然而,先離開的不是趙錦清,而是容逍。蘭虞挑釁邊界,定南將軍出征。連帶著少年容逍也上了戰場。


  沒過多久,趙錦清回了宮。他和容逍就像一條無法觸及的平行線,各自沿著自己的軌跡生長著。


  他的母妃漸漸又受了聖寵,父皇偶爾也會過問他的功課。


  至於容逍……


  趙錦清無從得知那人的消息,斷斷續續的有捷報傳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想要打聽蘭虞的消息,那個地方太過遙遠,而在一日日的擔心和憂慮中,他的人生曲折的轉了一個彎。


  那一天晚上,他親眼看到常伴在母親身側的李嬤嬤將新來的秀女推進了湖中。


  “殺人了!”


  那時候,趙錦清十二歲。


  心頭燃燒的正義感激動著趙錦清,他第一次露出不同以往的沉靜,憤怒地衝了上去!


  想要救人的手被攔住了……


  “三殿下,您這樣會害了娘娘啊!”李嬤嬤一臉平靜的看著他,仿佛她殺的並不是一個人。


  他看著從小護著自己長大的嬤嬤,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不,李嬤嬤,母妃她怎麽可以這樣……”


  “殿下,這深宮之中,或許隻有您才是幹淨的。”李嬤嬤頓了頓,聲音裏充滿了疲倦和冷淡:“可是,您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以前有娘娘護著您,一心一意的為了您。她可以替你殺人,您難道就不能理解她嗎?”


  “為什麽?”趙錦清的心沉到了冰河裏,“她這樣做,難道不是為了父皇的寵愛嗎?”


  李嬤嬤笑了,“殿下還這麽天真?皇上可以寵愛任何人,隻有您,才是娘娘的堅實後盾啊!”


  “殿下,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


  那一日後,他突然明白,或許母妃想要的,和他幾位兄長是一樣的。為了讓他在這條路上踏上坦途,他的母妃或許做過更多可怕的事。可這一切的一切,縱使是他所不希望的,他也不能指責半分。


  那是他欠母妃的。


  趙錦清再也不是往日的趙錦清,他越來越沉默,從前的他在旁人眼中或許是羞澀,此後,羞澀也變成了古怪。


  鬥爭越來越激烈的幾位皇子中,他就像一個異類般的存在。


  搬出皇宮後,他的府邸門可羅雀。


  容逍回了京,定南將軍已經戰死沙場。聖上很看重這個從沙場逃生的孩子,準他世襲了定南將軍的爵位,成了京城裏最年輕的王爺。那人已不再是當初的容逍,他們就像從未見過的兩個人,從京城的鬧市中擦肩而過著。


  趙錦清有時也會看到他,看到那人意氣風發的和皇子們出遊,看他總是成為街頭巷尾的焦點。或許有些人天生就有吸引一切的目光吧。而他,隻不過是其中的一個而已。


  趙錦清漸漸喜歡上了他。或許,他喜歡的隻是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而不是真正的容逍。


  又或許,沒有那次刺殺,趙錦清這輩子都不會和他有交集的勇氣。


  當閃著耀眼白光的鐵刀刺過來時,趙錦清以為他要完了。


  然,一把□□擋住了刀劍!

  趙錦清沉默的望著他,比起當年,容逍的槍法更加精進,武藝也更加高強。


  “是你,錦侯殿下。”容逍衝著他笑了笑,還是原來英俊的麵容,為什麽會有一股冷意撲麵而來呢。


  趙錦清想不明白,也無法明白。他隻好注視著容逍,將所有的話埋在喉嚨裏。


  也許,不是不想說話,隻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自卑。


  這件事很快傳到了母妃的耳邊,他的母親和他是不同的,自來對於爭鬥有一種敏感的嗅覺。他被迫去了定南王府,被迫找到了容逍,不善言辭的他隻說了一句:“你能幫我嗎?”


  容逍笑了,聲音裏卻帶著刻骨的冷淡:“憑什麽?”


  一句話,他就已經無話可說。第一次,他失敗了!


  不,他的一生失敗了太多次,可是沒有一次比這次更絕望。


  趙錦清開始躲著容逍,或許,這是他唯一所能做到的逃避。


  再後來的過程他已不在記得了,隻記得那之後的一個夜晚,他剛從賭坊回來,就被一身錦衣的男子攔住了。


  “這樣就放棄了?”容逍張狂的笑了,“沒有我,你當不了皇帝。”


  “我不想當皇帝。”他沉默的望著那個人,想要記住他的表情。


  容逍又笑了,“那你為什麽要來找我?你是想告訴我,真正想當皇帝的是你的母妃嗎?”


  “……”


  趙錦清愕然的看著他,容逍的嘴角漸漸劃起一絲弧度。


  “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不過,想要我幫你,那就先成為我的人。”


  趙錦清拒絕了,那人出口的一瞬間,他幾乎就明白了容逍的意思。


  據說,定南王爺喜歡男人,身邊養了數十個男寵。


  然而,這不是承認,也不是幫助,隻是交易……


  那個張狂恣意的少年,那個總是笑容親切的少年,為什麽變成了這副模樣呢?

  就算他真的喜歡他,就算他會忍不住注視他,可明明是那麽幹淨純真的感情,為何也會被如此踐踏……


  然而,很多事情已經由不得趙錦清了……


  一日之間,趙錦清成了所有皇子的眾矢之的。有人說他勾結蘭虞,甚至在他的家中發現了蘭虞王子的書信。有人說,三殿下喜好奢華,不懂得兄友弟恭。先是他的母妃患了咳疾,失去了寵愛。再後來,則發生了更可怕的事,他的母妃被人發現害人的把柄,一樁樁,一件件,所有的都是死罪。


  那是一個雨夜。


  趙錦清整個人已被關在自己的王府幽禁起來。不知道容逍哪裏來的門道,他垂著的頭微微一抬,就看到那人推開了木門,手中握著一把濕淋淋的油傘。


  “我隻是來看看你。”容逍笑了。“看看你打算怎樣求我。”


  那個晚上,他徹底成為了容逍的枕邊人。他變著花樣的滿足那個人,動作青澀而笨拙。


  也是從那一天,他自以為是的幹淨也全部打破了……


  如果說真的有過什麽愛情,或許,那個夜晚就是一個黑色的葬禮。


  母妃被放了出來,他成為皇帝。所有的事都在脫離軌道的發展。


  這隻是一個交易而已,誰若是當了真,誰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容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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