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曲鳳求凰,被她硬生生的吹出了悲傷的感覺,然後吹到中間還斷了,明顯是氣不足。馮府的奴仆們都紛紛相視,自從小姐回來的第二天,就被老爺軟禁在了別院內,沒有老爺命令誰也不能私自放小姐出去,若是小姐使壞招偷溜出去,被懲罰的就是他們。
這些奴仆每時每刻都兢兢業業地把守在馮溪院外,就連她去茅廁,也有婢女陪同。馮溪此刻就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在那,連笛子也沒興趣吹了。她現在正煩惱一件事,聽那討厭的子宸說,她父親給她定了一門親事,是朝中一品將軍常昊的親侄子,常昊膝下無子,最疼愛的就是他那侄子。奈何她之前就有所耳聞,說常友人有龍.陽之僻,喜歡男人。
如今她卻與常友人定了親,到底是父親想攀龍附鳳還是常將軍想借此掩蓋他侄子的醜聞?馮溪雖年齡小,但該想的事情卻一件不落,不然她就得稀裏糊塗的嫁給一個不愛的人。再說說那常友人,早些年便是京師出了名的紈絝子弟,聽說他在自己府邸內養了數十個貌美如花的男寵,供他日夜享樂,簡直比皇帝還要風流快活。
不過此事呢尚未查證,她隻是聽西街說書的說的,而那個說書的因蓄意造謠被常府的人當街拆了招牌,拉到菜市口杖刑。這都是前段日子發生的事情了,那時她還未曾回到馮府。
真懷念惜花樓的日子啊,還有那個妖嬈嫵媚的女人。她都回家這麽久了,那女人居然一次都沒來看她,真是狠心!馮溪手中旋轉著一支短笛,口中嚷嚷著無聊。婢女突然樂了一聲,馮溪卻提了下精神:“怎麽了把你樂成這樣?看見什麽好笑的事兒了,快點告訴我。”
這婢女是馮溪的貼身婢女,也就是馮溪連去茅廁都會體貼跟隨的那位,她叫倩兒。倩兒說道:“小姐忘了嗎,今天是二少爺的生辰。”
“二哥的生辰?呀!可是,每年二哥的生辰都是在花街柳巷度過的,今年他還會從良不成?”這話要讓父親聽見保準又得氣的吹胡子瞪眼,那眼睛本來就夠大夠陰沉了,再瞪起來,那就成銅鈴了。馮溪內心腹誹著,卻聽倩兒說:“二少爺前兩天說生辰要在家過,而且他會在生辰當日也就是今天,請回來一個舞技超群的舞姬,為他慶生。”
“舞技超群的舞姬?”馮溪突然想到了那舞姿翩翩,如同妖豔女仙般的女人。在她心中,怕隻有那朱弦的舞技可稱之為超群二字了。她涼涼地道:“可知請來的是何人?”
倩兒恭敬地奉上茶,馮溪一邊輕飲一邊聽她說:“是惜花樓的頭牌,弦兒姑娘。呀,小姐你怎麽都吐了?”馮溪一口茶噴到老遠,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心裏正想著朱弦,朱弦今天就會來,還是為二哥慶生,二哥好大的麵子啊!居然風流到了家,哈,父親貌似出府辦事去了,今晚的生日宴怕是趕不回來,怪不得二哥會這麽肆無忌憚!
“這府邸還真是闊氣呢。”朱弦隨著馮武走進了馮府,剛要進廳,餘光裏便閃出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她則莞爾一笑。身旁的馮武卻看呆了,下意識竟握住了朱弦的手,歎道:“弦兒若能一直留在我身邊就好了。”
朱弦雖厭惡馮武這個舉動,卻未表現在臉上,而是笑的愈發媚惑了,軟聲軟語地道:“弦兒乃一介風塵女子,怎配站在二公子身側,若非二公子抬愛,弦兒哪會有幸為二公子單獨跳舞,也見識不到這府邸的闊氣,當真是官宦之家的氣派呀,真讓弦兒開了眼界呢。”
見朱弦如此捧他家世,一股與生俱來的優越感由心底升騰,馮武被朱弦的話捧的滿意連連,卻見斜麵一股風來,自己那調皮搗蛋的妹妹居然當著他的麵就撲入了朱弦的懷抱裏,他橫眉輕斥:“溪兒,你這冒冒失失的要做什麽?”
香噴噴軟膩膩的感覺又重新回歸了!馮溪感歎一聲,她的頭不自覺地在朱弦那波濤有料的胸脯上蹭了蹭,一副享受的樣子,卻不知自己的二哥早已黑臉如包公,當著朱弦的麵又不得發作隻能憋著。朱弦卻笑的更蕩漾了,眼底掠過一絲寵溺,聲韻卻有些清淡,“這位是?”
“這位是我的小妹,馮溪。”馮武堆起了笑容,然後連忙將馮溪拉出來,皺眉訓斥:“父親不是不讓你出院子嗎,你怎麽擅自跑出來了?我看父親是平日裏來對你太縱容,你才會這麽沒禮貌。還不快向弦兒姑娘道歉!”
就你有禮貌,有禮貌的都去花街柳巷了,還把朱弦帶回來了,是想讓滿京師的官宦子弟看父親的笑話嗎?再者說了,若論相識,她可是先認識朱弦的,他算哪門子蔥!馮溪不樂意了,哼道:“我想幹嘛就幹嘛,二哥你隻需要管好你自己就好了。”見馮武黑臉正要凶她,她一個閃躲就跑到朱弦身後,對著馮武做了個鬼臉,跟著說:“還有,我認識弦兒時候你還不知在哪風流呢,此事我若稟告父親,父親定會懲罰你比懲罰我要重得多。”
畢竟,馮武的親娘可沒她母親地位高,她母親可是當家主母,是馮府當之無愧的女主人。大哥馮文和二哥馮武均是二房所生,雖是男子,但畢竟是庶出。父親疼她多過喜歡倆哥哥,畢竟她是最小的嘛,也是最寶貝的一個,倆哥哥自然不能和她比。
馮武亦深知這點,於是隻輕微的斥責了馮溪兩句,卻不敢深說。沒辦法,誰讓他是庶出的呢,母親一日不被扶正他就一日受氣,他那個大哥平日裏來總是舞文弄墨的一副淡泊名利的傻樣子,卻娶得一房美妾,如此好命他卻不識好歹,放著美嬌娘不寵幸,成天搗鼓他那些詩詞,真是個隻知讀死書的書呆子。
哪像他呀,知道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此句真言,借著生辰的名頭,終於將惜花樓的頭牌花魁朱弦請入甕中。他可不能讓馮溪這小丫頭片子壞了他的好事兒,他連忙將馮溪拉到一邊,細心交代:“妹妹啊,你看,今日是哥哥的生辰,你就讓一讓哥哥,別攪了哥哥的好事,好嗎?過了今日呢,你想要什麽,隻要哥哥能給你弄來,哥哥都會竭盡全力的滿足你,如何?”
馮溪見馮武服了軟還一副甘心吃虧的模樣,擺明就是對朱弦有意思,且今晚這生日宴怕是另有文章。她眼珠子一轉,便呲牙笑道:“既然二哥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妹妹也不好意思破壞你的興致。不過我可得提醒你一番,這弦兒姑娘呢可不好攻破,她與別的青樓女子不同。好了,那妹妹就不打擾你們了,我還得去練習吹笛子,晚上再來給二哥慶生。”
這小妮子咋突然間這麽聽話了呢?馮武呆愣愣地望著馮溪消失的方向,身旁的朱弦卻撲哧一笑:“二公子還想在這裏站多久呢?”馮武回過神,連忙賠笑著將朱弦請入正廳。
她仍然陷在那個夢裏,就像此時躺在花海中,周圍都是海棠花的味道,兩個酒壇子和七八個酒壺歪倒在一旁,上等的瓊漿玉液灑了一地,灌溉著那幾株開的正盛的海棠花。白衣少女滿臉是淚,像是仍陷入在噩夢中,她將自己蜷縮在花叢裏,隻有沉浸在這海棠花的香味裏她才不至於太痛苦。
“你可確定了?白衣她,她真的已經……”
“已經確認了,白衣的屍首在京郊一間破廟裏找到,她死前的狀況很慘,全身被凍僵,麵孔發紫……”
“別說了!別說了!”
“少主,請保重身體。”
“不!我不相信她死了,我要見她!”
“屍體就在門外。”
“白衣,白衣!白衣……”
那被凍死的人果真是白衣!
三月曾無數遍確認這具身體是否是別人的,可那張臉,明明就是白衣!她死在了寒冰掌之下,體內因寒毒侵蝕而心脈崩裂,最終血液凝結致死。
不!她仍是不肯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她親眼看著錦懷派人將白衣的屍首抬出去火化。全程下來她整個人都是呆愣愣的,與失了魂魄的行屍走肉一般無二。
塵兒看了擔憂,便輕聲勸慰她,希望她能盡快從白衣的死中解脫出來。但她如何能解脫?要她解脫?就讓她喝酒吧。唯有醉生夢死才能忘掉白衣,忘掉自己的誰!
她懶懶地抹了把臉,將那不知是酒水還是淚水的液體抹掉。現在她頭昏腦漲的很,隻想睡到地老天荒,誰也不要打擾她,就讓她醉死算了,死了,也就再也感受不到痛了。
醉酒也在哭,做夢都在哭!塵兒在不遠處擔憂地望著,卻見錦懷走了過來,她連忙道:“可有想到什麽法子能讓少主振作起來?”
錦懷睨了眼仿佛醉死的三月,皺眉道:“還能有什麽法子,此刻非常時期你也不看著她點,就任由她喝醉?常友人率軍三萬,已駐紮在半山腰,今夜便要攻山了。”
“什麽!山莊內總共不到百人,這可如何應對?”塵兒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此時心焦地很,自責起來:“都怪我,我就不該縱容少主喝這麽多酒,可我見她哭的傷心,又一再的哀求。我,我就心軟了。”
錦懷歎了一聲說:“閣主那邊戰況不妙,常昊率五十萬大軍壓境,株洲怕已成了煉獄場。以閣主的性子,他寧願退讓也不會讓百姓受戰火之苦。但赫連夫人卻在王府,為了赫連夫人,閣主此次怕是不會輕易妥協。那常昊用兵如神,攻下株洲怕是遲早的事。不如這樣,你去收拾些細軟,待我召集人手便護你與少主離開,給那常友人設一場空城計。”
塵兒道:“可我們去哪?”
錦懷眸光一凝:“去玉尹山莊。”
作者有話要說:
蘇蘇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