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再逢心宿
“天狼星君,你就不要再責怪這位店家了。他能夠協助我們,讓這些災民不再流離失所;他願意出一份力,讓這些饑荒的百姓得以飽腹,已經比其他凡人的覺悟高多了。”
“廢話!”參宿七暗暗咬牙,“我才是天界長期派駐在人間的星官,覺悟當然比你們幾個凡人騙子高多了!”
“天狼護法”瞪了參宿七一眼,閃身立到那紫色袍子的身邊。
參宿七注意到,那冒牌的護法走過去是,偷瞄了那個肚兜女子好幾眼,那紫袍子發現了,又狠狠地瞪了回去。
看著他們幾個的德行,參宿七心裏不知怎地,突然來了許多底氣,“我說這位南鬥、咳咳,南鬥上仙,我們這客棧才開沒幾個月,整個河洛城的百姓便都跑過來吃飯、住店,我們的跑堂、雜役都沒還請到,就得先照顧您幾位大仙和那群似乎永遠也吃不飽的災民”
“唉,你這是怎麽說話,本仙可是來拯救蒼生的”紫袍子聞言,有點急眼。
參宿四抬手打斷他的話,遂將賬本和算盤放到旁邊的桌子上,“跟您實話說了,這店雖是我的,但我後麵還有東家。今天我們東家從外地過來,看到這滿屋子的災民,當時就發火了!他跟我說,我們不做善事,從外地運送的柴米油鹽都需要本錢,要照顧這麽多人,沒有銀子的話,我們隻好關張大吉,您想拯救蒼生,可以帶著這城的災民趕到別處,哪裏能有一百兩銀子養一城的客棧,您去哪裏照顧他們的生意。”
參宿七說罷,伸手搬過一把凳子,翹著二郎腿坐在對麵,直視著那個紫色袍子和偎在他身邊的那位衣著暴露的“仙女”。
紫色袍子一看參宿七的橫勁兒,便又向那個冒牌護法使了個顏色。
冒牌護法的砍刀直接遞到參宿七的脖子上。
“南鬥上仙,您也別對我玩兒狠的。”參宿七揚起下巴,“我們這群凡人沒上過天,但是人間的江湖可是行走慣了的。我的東家和店裏的兩個夥計都在外麵,他們俱是一頂一的好打手,真較起勁來,可能也不比您這位天狼護法差”
“阿嚏。”“阿嚏”“阿嚏!”
太陽、河鼓二與星垣三個走在荒敗的河洛城中,路邊偶有災荒流離的難民們,星垣都一一上前遞送食物——當然,食物是在會辰客棧的後廚取來的。
“叔叔,這饅頭我已經沒有力氣吃了”倒在一座莊院前麵的小女孩瘦骨嶙峋,她似乎占用了呼吸的力量,對星垣道“求你把饅頭送去給裏麵的爹娘,讓他們不要再割自己的肉來喂我了”
星垣一驚,手裏的饅頭直接滾落到地上。
河鼓二見狀,連忙緊跑兩步,拾起他掉落的食物。
小女孩終於耗盡了她餘下的最後一點力氣,對星垣說完那番話,便歪著腦袋,再也無力呼吸。
主生的星官又怎能不知,麵前這個弱小的生靈已然殞逝?
“星垣先生?”河鼓二推了推他。
“何公子”星垣無比失落地從身邊人的手裏接過裝食物的包袱,“我們去裏麵看看吧。”
見他們進去,本要跟上來的太陽忽然駐足,他將目光投向身後的街角,隨即發現了一抹靈動的紅色。
“這一定就是她的爹娘。”
星垣與河鼓二站在當院,但見兩具依稀能夠辨別出男女的幹屍倒在地上,他們的手裏都握著一把刀,腐爛的手上拿著一塊腐爛的肉
河鼓二恨恨地跺腳,“為什麽咱們沒有早點到!?”
星垣則繼續向裏麵的廳堂奔去。
廳堂裏堆疊著餓殍,也有苟延殘喘活著的人。
看得出來,這裏以前應是一座香火繁盛的道觀。
然而此時,香案之上早已不見供果,就連那香鼎中的爐灰,也快被人掏光了。
“我早說,吃掉爐灰,是會遭到懲罰的所以我寧可餓死,也不要向他們那樣被香爐灰脹死”
靠在香案旁,一個道士模樣的人,用微弱的聲音令星垣注意到他。
“香爐灰不是食物,我這裏有饅頭。”星垣連忙拿出一個饅頭遞到那道士手裏。
忽然,廟裏如詐屍一般爬起來許多人!
河鼓二趕忙取出袖中的漣仙晶笛防禦。
“何公子,他們都還活著”星垣攔住同伴,索性將包袱放下,將裏麵的饅頭、包子、大餅一一分給這群災民。
“他們沒有什麽攻擊性,他們隻是太餓了。”星垣起身,拍拍河鼓二的肩膀。
河鼓二收起玉笛,低聲道“我還以為”
“沒事的。”星垣一邊安慰著河鼓二,一邊四下環顧,不經意間便瞥到了觀中立著的那尊神像。
“這是”
那尊神像的漆彩雖然略有斑駁,但其上方的匾額卻令星垣無法移開雙目——紫微南鬥觀。
“沒錯,這正是供奉南鬥星君的觀宇。”
星垣連忙趕過去,扶起那位靠著香案的道士,“請問,您知道些什麽嗎?”
“荒災,地裏種不出糧食了,又鬧起了瘟疫,這座城就敗了。大家都來南鬥星君的觀宇祈禱,終於看到真神下凡。”
星垣“真神下凡?”
道士點點頭,“南鬥星君身披一件紫金廣袍,帶著一名護法和一位仙女,說是下凡來拯救蒼生”
河鼓二湊過來,對星垣低聲耳語,“想來應該是會辰客棧那個。”
道士似乎沒什麽力氣,手裏捏著饅頭,腦袋虛弱地靠在香案的桌腿上。
旁邊一個年輕人,一左一右抓著兩張大餅,邊吃便對他兩個言道“南鬥星君以這道觀為名,組建了紫微教。入教者,每人交十兩銀子,南鬥星君就庇護他們有吃有喝。不遠處有個新開的會辰客棧,他們都住在那裏。”
“聽說那裏就像一個極樂世界,”年輕人旁邊一個年紀大些的婦女道“有錢人交銀子,信教,拜南鬥教主、拜護法、拜仙女,就能有吃有喝,不至於流離失所。可我們這些窮人交不起入教費,便隻得逃荒”
“年紀大的,身體弱的,拖家帶口逃不出去的”道士接言對星垣二人講“便都來到這觀中參拜。起初參拜,以為南鬥星君可以從客棧裏多少分些食物給我們,但是後來,有的人割肉喂子,有的人易子而食,有的死了又重新站起來,啃食活人可南鬥星君和仙女護法都隻躲在客棧裏,再不管這些窮人的死活”
“後來我們就吃供果,吃爐灰”
“但是道士先生說不讓我們吃爐灰,會被南鬥星君懲罰。”
“可是我們即使不吃爐灰,僅僅因為沒有錢,便被南鬥星君放棄了,難道不已經是一種懲罰了嗎?”
“難道沒有銀子,是活在這個世間的原罪嗎?”
災民們吃了些食物,稍稍有了點力氣,便向星垣跟河鼓二七嘴八舌地述說。
然而,主生司命的南鬥星君,不禁被幾個宵小人渣盜用名號,甚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信仰他的人們在饑餓和疫病中接連逝去。
幸存的人們,每一句傾訴都仿佛是對他這位南鬥星君的口誅心伐。
“河鼓二,咱們先回去吧”
星垣的額上隱隱滲出細汗,他直感覺瑤光裏那團被勾陳一打入的未名力量又開始躁動起來。
紫衣星官用自己其他的六星將其勉強壓住,他左手捂著心口,右手拉起河鼓二,顧不得回答身邊同伴的疑惑和關切,徑直衝了出來。
一個不留神,撞上外麵的一個紅袍大仙!
“星垣,這才盞茶的工夫,你怎的如此狼狽?”
“盞茶的工夫?心宿二,你都到了人間,還在用天界的時間軸衡量時辰嗎?”
紅袍大仙正是心宿二,河鼓二見了他,便率先責怪道。
心宿二也沒顧得上跟他鬥嘴,隻趕忙扶住這位被他撞的站立不穩的紫衣星官;他右手覆在他心口的瑤光上,輕聲問道“怎麽樣,好些了嗎?”
星垣逐漸定下浮躁的靈神,方才定睛看清心宿二,“原來是你,幸好我沒什麽事了。”
心宿二的黑目仍舊眯成兩條縫,將傳聲之法悄悄送到星垣的腦內“受北天星官的托付,下次你再感覺不舒服的時候便來找我。”
星垣看了看他,他對星垣再次笑笑。
“辛二爺,你的事兒可真是幹的漂亮!”太陽君主這邊,仍是滿臉怒意。
心宿二一轉身,“陽老板,剛才您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氣也應該消一消了吧?”
太陽冷哼一聲,“金虎符帶了嗎?”
“帶了帶了。”心宿二從袖中拿出,雙手奉上,“您交代的事,不敢再辦砸了。”
“待朕返回天界再教訓你!”太陽揣好自己的寶貝,回轉腳步,朝會辰客棧的方向走去。
心宿二連忙一溜小跑跟上去,“君主大人,您聽我解釋,我剛才真的是看錯時間軸了”
“叫我陽老板。”
“陽老板?哦,好的。陽老板,您聽我解釋,說起來其實都是因為南河三”
河鼓二和星垣跟在後麵,望著那抹飄逸跳躍的紅色,彼此相視一笑。
“他來了,我便有些底了。你呢?”
“啊,也是,至少能聽見許多熱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