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南鬥顯身
“我去後院的時候發現了昏倒在地的星垣公子,因怕再給紫雲樓招惹麻煩,便將他變作一支玉釵帶了回來。”
思慮再三,花魁終於將星垣本體的下落告知淩殤。
淩殤伸出手來,“那釵子何在?”
金玫瑰遲疑了一下,遂從袖中取出一支漢白玉釵,遞給他。
淩殤拿著釵子,仔細端詳,但見燈影下的白玉上隱隱浮出微弱的紫光,便放心將之收於鏡中。
一旁的鴇母雲媽媽見狀,笑嗬嗬地言道:“玫瑰啊,你早這樣就對了。要聽東家的話,他才能為你實現真正的願望。”
金玫瑰隻冷冷地問了一句,“我的內丹呢?”
淩殤勾起麵具之下的唇角,“現在還不是給你的時候。”
金玫瑰怒道:“你騙我!你說交出星垣公子的本體就可以換回我的內丹。”
“沒錯。”淩殤悠然自得地搖著扇子,“可我沒有說是現在還啊。”
金玫瑰一時氣急,扯過身邊的雲媽媽,右手掐在她的脖子上,“把內丹還給我,否則我要她的命!”
突如其來的襲擊將紫雲樓的老鴇母嚇得不淺,她連連驚聲呼號,“東家救命!東家救我啊!”
淩殤的麵具遮住了他皺成一團的眉頭,但卻掩蓋不了他對這老女人聒噪不停的厭惡。
麵具怪人一揮袖子,霎時便將雲媽媽的精魄血氣抽幹!
適才還在大吵大鬧的老鴇母突然就成了一具沉默的幹屍。
“你你們不是一夥的嗎,你怎麽能”
金玫瑰對淩殤的狠厲決絕十分意外,她有些神慌,不自覺地鬆開了兩手。
“金玫瑰,你到底隻是個未經世事的妖女,你覺得用這個老鴇子能威脅到我什麽?”
淩殤左手擎住幻輪妖鏡,右手的白芒扇上顯出非常乍眼的一團黑瘴。他將扇子上的黑色瘴氣渡至妖鏡上,浮現在鏡中的青色內丹,立刻被蝕化成一顆暗黑的珠子
“現在是時候了。”麵具怪人微微一笑,“內丹,還你吧。”
被瘴毒汙染的內丹從幻輪妖鏡裏飛出,直接衝進金玫瑰的腦內!
“啊——!”花魁立時發出尖利的慘叫!
“雲媽媽的生魂被我以怨念煉化成惡毒的詛咒,再將其附在你的內丹上,你會體會到噬骨灼心的劇痛,直到你放棄抵抗,迎接永恒”
“永恒曹公子、雲媽媽永恒疼啊,疼!”
金玫瑰此時隻求速死,淩殤在她內丹上煉化的怨毒詛咒似是要一點一點剮掉她的靈魂!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對這個世界的憎恨和自己永遠也無法達成心願的悔憾!
她惱怒!她狂躁!她一心隻想著破壞,房間裏的桌椅、書架、床榻統統被她的妖力損毀,她妄圖打碎一切就可以掙脫捆在自己靈魂上的那道枷鎖!可是越掙紮就越痛苦
花魁曾經那雙盈水傳情的美目已化成血紅色的妖眼,顆顆血淚滴落在地,燒出無數個散著黑色瘴毒的小洞。
“這威力雖比那海中的鮫女差了許多,不過對付一隻貓妖已經綽綽有餘了。”淩殤欣賞著自己的新作品,打開扇子,控製起被生魂怨詛侵蝕的金玫瑰。
花魁房中的床榻早被掀翻砸碎,床下的那隻大箱子也暴露在淩殤的眼前——金玫瑰此前並未說謊,箱子裏僅裝了她的幾身綾羅錦裙和一些珍寶首飾,剩下的就是一隻走投無路的貓妖。
“不自量力,”淩殤對其嘲諷道:“你的南鬥星君靈神已散,本體也被我鎖進幻境了,時至如今,看你這妖畜還能躲去哪裏!?”
“啊啊!疼啊——疼!”
發狂的金玫瑰舉起一尊花瓶朝箱子這邊砸過來。
淩殤早有預料,閃身避讓。
箱子裏的貓妖似是恐懼到了極點,它將兩隻尖耳背到腦後,夾緊尾巴,瑟縮著身體,一動也不敢動!
花瓶飛來,但見箱子裏忽地騰起一團紫氣,隨即一段咒語響徹整座紫雲樓!
“沉眠之靈,祈我長生。長古既隱,萬物永冥。南方宿鬥,始予六星。點點為芒,芸芸滋養。惠濟萬物,許以所償。償其所念,念及眾靈。眾靈皆醒,萬物蘇生!”
“蘇生咒?”淩殤慌得退後一步。
金玫瑰的那隻大箱子裏,花瓶被安安穩穩擺在其中;紫衫白袍的南鬥星君也在裏麵半躺半坐,將那隻灰白色的花貓抱在臂彎中。
“多謝了,苗掌櫃。”
話音既落,貓妖從星垣的懷裏跳出,張開兩隻鋒利的前爪朝花魁撲過來,在她臉上抓了五道血印!
生魂怨詛的侵噬令金玫瑰逐漸放棄自己的抵抗,她本為花妖,在被賦予了汙染惡毒的內丹後,妖邪之力更盛!
遭受到貓妖的襲擊,金玫瑰自有不甘,她伸出僵硬的兩手,牢牢地掐住這隻妖畜脆弱的脖子!
貓妖四爪掙紮,斷斷續續地對她言道:“玫瑰,就算所有人都反對,也無法改變我愛你這個事實玫瑰,等我湊夠了銀子咱們就成親玫瑰,我用靈魂換了你下輩子的幸福,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曹、公、子”,金玫瑰僅存的意識被貓妖的話語喚起,“你怎麽知道曹公子他”
“是南鬥星君教我說的!”
“南鬥啊——!”
金玫瑰的身上的黑瘴又加深了一重,她用最後的力氣將貓妖甩出去!
淩殤合住白芒扇,口中不停地叨念著惡咒,金玫瑰已再無反抗之力,全然成了淩殤的妖儡!
星垣躺臥在箱子裏,右手淩空一抓,軒宇法杖即在掌心!
紫衣仙君飛身躍起,展臂攬住被拋到半空中的貓妖,“虛劫渡,塑以成身!”
貓妖安然落地,重新化成那位胖胖的中年商人,苗憐生。
苗掌櫃兩手化爪,撲上去拚力對抗已被生魂怨詛完全控製的花魁。
淩殤則快速繞到貓妖背後,舉扇來襲;星垣即時揮出法杖、格住玉羽白芒!
淩殤恨得咬牙,擰腰墊步,翻腕執扇朝南鬥星君的脖頸削來!
“天權合耀,斥!”
七星仙君收杖回防,將他震出一尺開外。
淩殤後背撞破花魁房間的屋門,直從紫雲樓的二樓墜下!
他在半空後翻,展開兩臂落至大廳。
刹那間紫雲樓又轉為幽暗的幻境
星垣跟著衝出來,手提軒宇杖站在二樓觀瞧,整座紫雲樓開始漫起巨大的死氣。
紫衣星官回首望望打鬥未歇的苗掌櫃和金玫瑰,手上掐訣,心中默誦,“善魂生而止其怨,息!”
狂暴的花妖突然應聲停手,而胖胖的苗掌櫃卻沒來得及收招,利爪一揮,又抓破了她的半邊玉麵。
金玫瑰如凋零的花瓣,軟綿綿地栽進苗掌櫃的懷中。
“上、上仙我可能闖禍了”
“不必多慮,稍後我自會救她,你速顯原形隨我一戰!”
“上仙,此番涉險您隻應我一個願望可不夠了啊。”
“什麽時候了還要先談條件?”星垣皺起眉頭,袍袖揮出幾重紫光,“我再多予你八條命,還不快上?!”
苗掌櫃承了南鬥恩澤,頓時眉開眼笑,搖身一變化成一隻大貓,灰白雙色,壯碩如虎!
它兩隻後足用力蹬起,縱身從二樓躍下,南鬥星君見勢、飛身跨上這猛獸的後背。
“上仙南鬥,您可坐穩了。”貓妖笑笑,馱著星垣向淩殤攻來!
七星仙君手持軒宇法杖自上而下打過來,正是天仙降罰!
紫雲幻境中隱有雷鳴風嘯。
淩殤的白芒扇別在腰間,他不閃不避、不攻不守,隻將兩手的凶印快速變換。
星垣法杖揮下,卻隻空將地麵砸出一個大坑,周圍龜裂出的溝壑延伸成幻境的傷疤而淩殤的身影竟消失無蹤。
“南鬥星君,你太不了解凡人了。”淩殤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忽遠忽近,辨不清方位,“每一個凡人都是貪婪的,而每一個貪婪的凡人也都會在我這裏抵貸靈魂因此,他們從簽下契約的那一刻起,便早就不再是自己了!”
話音既落,閣樓上下每一間屋門皆緩緩開啟。
紫雲樓內的姑娘們紛紛走出自己的房間,她們俱已被攝走了靈魂,變成了一個個眼神空洞的行屍!
幽暗的大廳裏響起了晦澀不明的誦咒聲。
貓妖壓低身軀,喉間再次發出不安的低吼。
星垣坐在它的背上,左手輕輕地撫上它毛茸茸的腦袋。
“南鬥上仙,這些‘活死人’可夠多的,我們能應付得過來麽”貓妖問道。
“當然,你現在有九命加持,對付它們綽綽有餘。”星垣朝它笑笑。
說話間,行屍們一擁而上,圍攻過來!
貓妖敏捷地跳起,星垣騎在它的背上持杖橫掃,不多時便將之盡皆祛散——本是花樣爛漫的鮮活生靈,眨眼間便僅剩絲縷濁黑的死氣遊遊蕩蕩
“唉”南鬥星君一聲長歎。
貓妖卻突然對他道:“上仙,你有發現什麽不對麽?”
星垣聞言,遂問:“哪裏不對?”
貓妖道:“我聞到一點怪味兒”
星垣下意識地吸了幾口氣,表情便愈發凝重,“又是這種惡臭”
“惡臭?”貓妖道:“我聞到的倒像是什麽東西被燒焦的味道。”
“仙妖有別,因此你我感知不同。”星垣道:“不過我可以肯定,這些行屍散發的味道一定會招來下麵的煩。”
貓妖:“啊?接下來還有煩?”
星垣指指地麵上被軒宇法杖打出的裂縫,“你看,被祛退的行屍死氣全都漏進了這些縫隙裏。我們現正處在此方的幻境中,但不知幻境的彼方究竟有什麽存在”
貓妖道:“上仙,您的高深,說什麽此方彼方的,我不明白啊。”
星垣低頭看看他,耐心解釋,“我們雖然正身處紫雲樓,但這裏卻並非現世之境。就好像你被關在一麵鏡子裏,但鏡子外麵映出的究竟是現世還是另一重幻象,幻象中又存在什麽未知的威脅,我們現在都無從知曉。”
貓妖抬起後爪,撓了撓自己的下巴,“上仙啊,您越解釋我就越糊塗了,咱們從金玫瑰的閣樓上跳下來時,不就已經到這個山洞裏了嗎,您怎麽會說咱們還在紫雲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