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星宮聚會
太陽宮內,心宿二靠著太陽君主的腳邊,坐在玉階上。
紅袍星官心不在焉地挖著鼻孔,“怎麽今天沒座啊,我好歹也算是個二等星爵吧”
太陽的表情不再溫和,他的語氣有些生冷,“若不是顧及你這層身份,今日朕就該令參宿四直接將你押到碎星台處死!”
心宿二的身體輕輕一顫。
兩人彼此沉默了一陣,太陽忽然垂手撫住心宿二的肩膀,“對不起,我話說重了,是不是嚇壞你了?”
心宿二托腮歎道“尚不及你兄長的那一次”
太陽起身,兩手將倚坐在寶座旁邊的紅袍星官扶起——心宿二的容顏俊秀,盡管從來不修邊幅,但是散亂的黑色長發從來也遮不住他魅惑的氣質,遠勝於男子的英朗,更超越女子的柔美,他的魅力就是他得天獨厚的屬性。
喜怒從不曾形於臉色的太陽君主,從來不敢直視心宿二的眼睛。那雙漆黑的眼眸能夠洞悉一切,哪怕是天界群星都捉摸不透的、君主大人的心。
“兄長也是身不由己,他有苦衷的”太陽微皺著眉頭,麵對著心宿二,他無法再作出那副溫柔包容的姿態,他的表情充滿了愧疚與自責,“你本來隻是兄長創造的一粒小小的水晶,如果不是我擅自賦予你能量的話”
心宿二擺擺手,“哪有那麽多如果,否則,如今天界還會有那道銀河嗎?”
太陽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轉而問道“為何要偷金虎符?”
心宿二伸手入懷,將那道足以控製天、魔、人三界屏障的重要法器隨手扔到太陽腳邊,“來宮中找你,沒見到,順手拿的。”
“放肆。”太陽略顯怒意。
心宿二從玉階上站起身來,“南鬥星君當時若沒有那放肆的膽識,隻怕要不了太久的時間,人間那些生魂怨詛匯聚成的魔瘴,就可以直接毀掉你的銀河屏障了”
太陽愣了許久,方才說出一句話“銀河屏障是星宇簪畫定,怎麽可能被一群烏合的妖魔所毀?!”
“北極星大人已在北天蘇醒了”心宿二突然言道。
太陽聞言,麵色愈加沉重,“是麽,看來,天界這一場重新來過的浩劫是避不開的了”
心宿二頹然一笑,揮了揮手便離開了;太陽邁出一步想要將他留住,可望著那一抹落寞的紅,又忽然心疼到雙唇難啟。
孤影一雙,黯然神傷。
儒雅的君主步下高高的炎芒寶座,召回了巡遊人間的車輦。
天界將近黃昏,餘暉夕照,為素裹瑩光的銀河換上了一身華麗的霓虹彩裳。
西南部的天宮,是功勳赫赫的戰星,天狼星君的星宮——井宿宮。
井宿宮,白金砌磚、琉璃瓦蓋,寒玉雕梁、瑩彩畫棟一派光芒閃耀!
同為一等星官的河鼓二與南河三,在星宮主人的引領下走進前庭,竟好似頭一場步入了絕妙極境!
“原以為,我們身為行走於天界的一等星官,早已是超凡脫俗,避塵登仙”南河三目不暇接,口中不停地讚歎道“真沒想到,來在天狼星君的宮中才知,何為天上宮闕!”
麵對同僚的誇讚,天狼隻是輕聲笑笑,“朱雀星君謬讚了,敝宮不過一個棲身之所,且夠的上休憩整頓而已。”
“你說而已?”南河三感慨地搖著頭,“我道足矣,足矣啊,天狼星君!”
本分實在的牛宿星君河鼓二本就不善言辭,如今踏足這座富麗堂皇的宮邸,隻顧全神貫注地欣賞著這裏的每一處精致,然後低聲地喃喃自語,“好,真是好每一處都好極了!”
天狼星君拍拍河鼓二的肩膀,“牛宿星君,再往裏走便是我宮中後園,裏麵不但遍植世間奇株異卉,兩邊廐棚中更有天馬仙駒近百匹”
“還、還有天馬?”牛宿星君河鼓二沒有其他的愛好,卻隻對神牛天馬尤其喜愛。
天狼星君慷慨地笑笑,“牛宿星君果真喜歡,少傾便隨我去挑兩匹牽回去養”
“這天馬仙駒何其珍寶,我豈能莽奪天狼星君所愛?”河鼓二趕忙擺擺手,“我能得觀一眼便甚是欣慰了。”
被南河三和河鼓二左誇右捧,天狼戰星心下十足地滿意。雖然他平時清高孤傲,宮中也鮮少有拜訪之客,但是對於事事處處都要講究排場的天狼來說,隻要有客登門,他的星宮都一定會令每一位訪客讚不絕口。
星垣跟在天狼等三位星君身後,依舊是輕淺自然的笑容。
注意到星垣沒在自己的視線,天狼即時頓住腳步,回身望去,“南鬥星君,你怎麽還在後麵,快隨我們來正廳吧。”
“就是啊,南鬥星君。”河鼓二跟著招呼道“今日喜逢太陽君主對我等封賞,咱們才有幸聚在天狼星君這麽華麗的宮邸,您莫要拖延,需知良宵易逝啊!”
南河三隨即回轉腳步,拉起星垣的胳膊,“南鬥星君還不快隨我等前來,如今你可是七星仙爵了,慶功宴上若少了你,我等今日隻怕難以盡興啊”
星垣也是第一次拜訪好友天狼的星宮,他以前隻知道天狼星君講究氣派排場,今日親眼見識方才知道何謂奢侈豪華。
隻是,任這宮邸庭院的路上鋪了多少奇珍異寶,那琉璃金磚上鑲了多少顆夜明珠,都比不上他們三位站在庭院中央,麵帶笑容的招呼和催促。隻要知道自己還被需要著,星垣覺得,還有什麽比和親近的人在一起的歡笑更值得珍藏呢?
“司禮部的瓊漿玉液很快就送到了,”星垣撩開紫衫白袍,回挽住南河三的手臂,與他一同闊步朝向天狼、河鼓二跨過來,“今日我且托大一回,本爵要與你等不醉不歸!”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您可千萬記得自己所言,等陣酒桌上切不可裝醉不認!”
“今日南鬥星君若是不醉,我等都不要放他走!”
“哈哈哈哈”
縱是珍饈瓊漿,亦會杯盤狼藉;推杯換盞的慶賀宴席上,即便是超脫凡世的天界仙官們,也有偶爾卸下偽裝的暫時——不是嚴苛地掌控著時間軸的朱雀星君,而是可以蹬著椅子爬上桌子劃拳的南河三;不是刻板執著地守衛著銀河屏障的牛宿星君,而是醉倒在地抱著金樽酒壺呼呼大睡的河鼓二;也不是英勇無畏、戰無不勝的天狼戰星,而是一劃拳就輸,輸了就打滾耍賴的小狼狗
“老二!你切莫忘了明天來我後院兒牽馬,我說要送你的,你不收就是瞧不起我!”
“三三兒!你何時才能抓夠喜鵲給我搭橋啊,你搭上橋,我才能見到她啊”
“萬古長河、白駒過隙,時間是什麽根本不存在的,全都不存在的”
饒是平素節製自律的南鬥星君,難得與幾位好友歡聚暢飲,也會些許放縱,多喝幾杯。隻是比之另外三位,星垣還算清醒。
待歡鬧盡興後,好不容易才哄好鬧騰的戰星回寢宮乖乖睡下——“星垣,星垣你的名字真好聽,你聽著!無論你是六顆星還是七顆星,我隻知道你是我真正的朋友”
“你也聽著,你現在若不乖乖睡覺,就要失去真正的朋友了”
又拉拉扯扯地將河鼓二和南河三分別送回牛宿宮和朱雀宮——“哥!三哥我想她,當時她把我推過去就不見了你明白嗎,哥,我真的好想她啊”
“弟——兄弟!時間、萬物皆為虛幻,銀河又算得上什麽呢,不如你我再飲許多盞”
“兩位醉了,你倆就住斜對門兒,真到難舍難分的地步,明早銀河之畔遛彎兒再聊吧。”
星垣隻覺得自己也是醉意襲來,說起話來比平時隨意不少。
在牛宿宮安頓好河鼓二之後,星垣拖著一身酒氣的南河三一步一步向朱雀宮挪過去。
途徑銀河之畔,星垣略有駐足,他不動聲色地朝北天轉了轉頭,銀河的對岸漆黑一片,什麽都望不到
“不必看了”大概是銀河上的涼風吹過,南河三的意識略清醒了些,“北天什麽都沒有,自那場浩劫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位大人了。”
“那位大人?”星垣心神一動,他將南河三逐漸下滑的身子向上扶了扶,“朱雀星君,你剛才說了‘那位大人’吧你知道他是誰麽?”
“還能是誰”南河三苦笑了一聲,“當然是北極星大人了。自一千年前那場天界浩劫之後,他就沉睡在那邊,那邊那麽冷都是我們沒用啊!星垣,我們沒有保護好北極星大人、我們對不起你啊”
“為何要對不起我?”星垣一愣,本要追問,但見南河三一副又笑又哭的醉態,他又覺得無意開口了。
“都這個時間了,他肯定是在睡覺吧”星垣又朝北天望了望,輕聲歎息;隨後繼續扶起南河三,朝朱雀宮走去。
“傻瓜我等了你,又何止這一天?”麻布長衫的青年顯身於一片黑暗中,他右肘撐地,左手搭在微曲的左膝上,左紅右藍的一雙鴛鴦眼定定地映住那一身紫衫。
“我寧願你從現在開始,即刻遠離我。因為我不可以傷害你,我不可以傷害任何人。”勾陳一孤身躺臥在銀河北岸,“要是你都想起來了,不知道你會不會恨我星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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