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修身之道(下)
萬年前,荒古大陸憑空出現數萬人,這些人的到來倒是衝蕩了到處殺戮的荒古,首先便是這以辯為主的文人們,他們不懂修行,不善殺伐,但隻憑那張嘴,便能讓整個荒古大陸動蕩,有人說這修士的刀劍兵器再厲害,都是比不上文人那張嘴,修士殺的是人,而文人誅的是心。
荒古大陸以強者尊不假,可卻沒幾人敢小瞧了那些文質彬彬的文人們,他們讀聖賢書,大談百家,本就以嘴殺人的他們,更是在幾千年前,先後有那麽幾個大家,一朝入了聖,舉手投足間都是優雅的很。
從此這些文人們的地位更是在荒古大陸水漲船高,就連各個求長生的門派、道門都是邀請他們前去辯一辯這大道長生。
這修身養性本就是使自己身心達到完美境界。多少年來,多少文壇大家集思廣益,憑借著高尚人格,極度韌勁,使得這修身養性自成了一個係列,如此才得以經久不衰傳承下去,這般長時間的沉澱,又豈是一兩句話所能概括的。
無論修身養性亦或是別的,學會了,體用了,最後得了智慧才是根本。
不過話又說回來,千古多少人,都是打著某些旗號,標榜著仁義道德,卻又幹著那暗度陳倉的事情?
林洛不需要子樂跟他談什麽修身養性,或者說他所懂的不一定能比子樂少,那些個大道理,估計他能說上一小天,頗有些樂子的盯著子樂,這白衣男子一副長相當真能夠稱得上是文質彬彬,濃眉大眼,舉止溫文爾雅,就連這身衣裳穿的都是講究的很,如若不是因為這小院處處透著古怪,打死他也不會對這人起了懷疑。
可這子樂是鐵了心的想要高談闊論一番,將那本估計是沒翻過多少次的書籍來回在手掌輕砸幾下,才是說道“小生認為,這修身嘛,就是正人心,而這養性,則是正品行。兄台此話可是讚同?”
林洛哪有什麽閑功夫說這些,他所在乎的是子樂這人,黑妞看不出來,可他卻是看的明白,這小院外那條蜿蜒而流的溪水,本就不是什麽真的溪流,而是由靈氣所化,再說這子樂,看似年紀與自己相仿,可依他看,不知道又是活了多少歲月的老家夥,小院如此突兀的出現在這兒,這人明顯是在等自己,所以當時根本沒有什麽好躲的,怕是也躲不掉。
見林洛稍有興致的打量著自己,子樂自我審視一番,而後才是疑問道“兄台,可有不妥?”
林洛起身,也是背負雙手,抬步走到籬笆下,笑道“子樂兄,這修身養性當是說得,可這修身養性既是正人心、正品行,是否所作所為,事無大小皆是修身,皆是養性?”
子樂一臉正經道“那是當然。”
林洛伸手摘下攀附在籬笆上的一朵野花,聞上幾下,道“既然如此,子樂兄這品行可是有問題了?”
子樂詫異,“哦?此話怎講?”
“子樂兄先前說這主賓之道,可子樂兄怕還不知曉我名何許?”
子樂輕拍腦袋,“嗨,實乃大不敬,小生這廂賠禮了,”說著,又是作揖深深施禮,一臉歉意道“敢問這位兄台名諱?”
林洛將那朵野花丟在地上,很是好奇道“你當真不知道?”
子樂歉意的搖頭,“小生當真不知。”
盤腿坐在草墊上的黑妞,托著下巴,早已開始打起了瞌睡,聽見子樂如此問,嘟囔道“他叫林洛,我叫黑妞,說話如此費勁,真不知你們累不累。”
林洛重又盤膝而坐,不好意思道“子樂兄,時已至午,可備了吃食?”
黑妞一聽林洛提吃的,連忙抬起頭道“我早就餓了。”
子樂倒是被兩人弄的一愣,有些愧疚道“小生不曾備了吃食。”
林洛摸著絡腮胡,嘀咕道“餓著肚子,談什麽都是空話。”
子樂應是聽見了林洛此話,搖頭道“非也非也,聖賢一道,又怎能讓這身外之物所耽擱。”
這話林洛可就不讚同了,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當然是好事,可任你讀的津津有味,讀的桃李滿天下,就可不吃不喝,不拉屎放屁,真當自己是那辟了穀的大修行者?
修行與讀聖賢書亦是一般,一心鑽進去,兩眼一閉,悶著頭就往前走,這般勢頭當真讓人敬佩,可一帆風順還好,如若遇到拐角,豈不會被碰的頭破血流?
林洛搖頭苦笑,如今遇見這麽一個主,還真是讓他無可奈何,畢竟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掉。
倒是黑妞終於受不了絮絮叨叨的子樂,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站起身掐起小腰,氣洶洶的道“真搞不懂你們這幫人,一個個裝模作樣,都不如我那齊叔叔,大道至簡懂不懂,”說完,又是一撇嘴道“非也非也,等你餓的爬都爬不起來時,你再飛一個我看看。”
一句話兩種效果,林洛嘿嘿直笑,子樂被弄的滿臉通紅,當真有些秀才遇到兵的意思。
黑妞拽一下林洛,催促道“我們走,不行咱繼續吃烤肉。”
要說這子樂也是,沒事跟林洛談什麽修身養性,或許他知道你的恐怖,不敢太過造次,可這黑妞一介凡人又懂什麽,在她看來,既然能和林洛聊如此之久,就沒什麽危險,沒了危險,這孩子還能放了你?
其實這子樂也非凡人,而是師從山隱子,在十二師兄弟中,排名老幼,可腦子靈巧,性格也好,頗得山隱子與師兄們的喜愛,隻是當時對這聖賢一說,當真提不起半點興致,用他的話說,讀那些晦澀難懂的書,簡直如同啃食泥土。
幾千年前,山隱子的名望當真響亮的很,據說也是第一個以一介文人一朝入聖的,更是被世人尊稱為文聖,之後更是在各大種族部落成為坐上賓,就連不可一世的巫妖一族妖王,在得知山隱子路徑巫妖一族領地時,亦是親自出麵為其引路。
隻是文武兩不相,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原本修行者們對式微的文人嗤之以鼻,可隨著入了聖的文人越來越多,那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一小撮修行者們,再也無法鎮定,在這被亂了大道氣機的荒古大陸,自己一生修行,拚死能夠入了通玄境,便已是萬幸,可這些弱不禁風的文人們,隻是酸溜溜的拽上那麽幾句似懂非懂的話,便就這般容易的入了聖,試問,整個荒古又有幾個聖人?
也是那個時候,修士們也終於與那些文人們戰了一場,隻是一個動刀,一個動嘴,被人尊稱為文聖的山隱子根本對這些不管不問,甚至連隱居的深山都是不曾走出,倒是那些學生們看不下去,紛紛下了山,雖未成就聖人之身,可也憑那張嘴攪的天下大亂。
這場大戰愈演愈烈,最後甚至各大古族都是參與了進來,文人誌士再多,可能入聖的也就那麽幾位,麵對天下皆修的修行者們,怎能贏,怎能再翻起什麽風浪,那些個文人們,徹底大敗,最後也隻淪落為教稚童讀文識字的先生。
再是修身養性,再是自命清高,誰又能甘心?
子樂作為文聖最小學生,根本對這場大戰後知後覺,整日裏在深山裏跟在山隱子身後問東問西,文聖對這場大戰也是不太關心,整日裏領著子樂滿山的晃悠,隻是時常會撫摸著子樂頭頂,說上那麽一句,“大勢將去,文終以武興,你肩上擔子可重嘍。”
山隱子那十一位學生下山後,再也沒有歸來,山隱子也是在一日早晨,微笑拍了拍子樂肩頭轉身下了山。
子樂年幼,擦了擦已到嘴邊的鼻涕,問道“老師,你去幹什麽?”
山隱子頭也不回,隻是淡淡說上一句,“找這天下說道說道,”至此,這山上就隻剩下子樂與一條小黃狗。
都說讀書破萬卷,子樂當真做到了,山隱子留下的上萬本書,愣是讓他翻了個遍,再抬頭時,卻已過去千年。
一人一狗也就此下了山,畢竟山隱子說的那個重擔,總得問明白不是,隨便也要看看老師與這天下說道的怎樣了。
林洛再沒有呆下的意思,起身說道“子樂兄,想必你找我來此地,並不單單是評注這修身養性吧?”
子樂那張漲紅的臉,恢複如初,也終是將那本書籍合上,撓撓頭道“老師說的當對,不與修者論辯,不與凡人掙道。”而後一跺腳,道“嗨,小生與老黃在這葬仙氹實在沒了意思,這不幾百年前,那條長蟲盜走了龍族始祖的精血,致使這入口得以顯現人間,如此好事,小生又怎能獨樂,這不就將這入口之事傳了出去,起碼有人進來了,也能陪小生論辯一番不是,可等了幾百年,也就把你盼來了。”
而後,重又打開書籍,用手沾些口水,碾開一頁津津有味的讀起來。
子樂失望,讀起書來。
林洛更是詫異,原來這人是憋的,即便是憋的,你來個對酒當歌,亦或是品茶論道也行,整這什麽論辯,誰又有這閑功夫,再說了,即然這入口都是顯現,完全可以走出去,何必畫地為牢。
不過話說回來,這子樂是不是真的等有緣人來論辯,圖這一時嘴癮都很難說,畢竟,這葬仙氹如此大,想要碰到何其難,林洛前後兩次進入葬仙氹,你子樂就不是千方百計的在此地故意等候?就沒有點別的意思?說好的以武興文呢?
林洛失望,不再逗留。
終是牽著黑妞終是離開了這個小院,雖說難免少不了那些繁文縟節,可既然能離去,這一切也就無所謂了。
隻是在臨走時,子樂一番話倒是讓他值得回味,尤其那句,“不經曆困難,又怎能看透人心,不經曆失敗,又怎能發現身邊之人是真是假,不經曆孤獨,又怎能反思自己,”當真說的是道義凜然。
如此虎頭蛇尾的一番遭遇與談話,弄的雙方都是悻悻然,林洛兩人甚至一口水都是不曾喝上,當然對這子樂意見大了去,縱使你有千萬般學問,遇人總是端著,誰能受得了,也就林洛自知打不過,不然說不定真會動了手。
黑妞依舊一副氣呼呼的樣子,不忿道“這是什麽人呢,酸溜溜的,真是迂腐的很。”
再次爬上山坡,那座小院早已消失不見,隻是那子樂與一條掉了毛的老土狗,行走在山川林間,亦是能聽到他那文縐縐的話語“老師讓小生等他來,可千年了,先後來了兩人,可沒一個能上道的,小生這肩上的擔子當真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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