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還要出門
協調會開完的第二天,辦公室突然忙了起來,頭天幾個副主任喝茶看報紙嘮嗑的情形不見了,偶爾看到也都是形色匆匆的打個招呼,唯獨沈鐵軍老老實實的蹲在座位上喝茶,看報,讀文件。
如此過了三天,沈鐵軍便將辦公用的東西給搬了過來,頭天磨好的咖啡和勺子,不想便又多了個活,喝完的咖啡杯第二天要洗,不像是喝了的茶葉倒掉就行,每次洗的時候感覺到煩之外,也沒太大的不適。
然而人的需求是隨著滿足而不斷出現的,晾了一夜的杯子靠幹洗自然洗不幹淨,於是乎洗潔精用來洗杯子,洗手用的香皂擺上,洗完總要擦手吧——沈鐵軍發現就差個臉盆架子,這就算是齊活了。
於是乎將所用的東西裝進個網兜,沈鐵軍拎著就掛在了門後,心中一邊暗自警醒一邊查看文件,以前脫離群眾也就罷了,現如今特麽的差點要脫離領導階層了。
做人不能太飄!
“沈主任,這是咱們部裏剛下的文件,麻煩您看下——”
譚紅軍在門口探了探腦門,看到沈鐵軍在裏麵後將文件放在了他的麵前,開口道:“為支援國家經濟建設,部裏決定發動所有人員積極購買國庫券,不用支付現金,直接在工資裏麵扣除——”
沈鐵軍拿過文件看了看,上麵有部委主管的簽名和公章,心中是百感交集,誰能想到這就是共和國重啟資本市場,重啟金融體製的重要舉措?
1981年1月16日國庫券條例頒布,計劃發行40億元,4%年利率以5-9年為期限,現在看來是發賣困難,所以出現這種近乎倡議的公文。
沈鐵軍也知道身為領導幹部是要以身作則,想了想開口道:“咱們辦公室分了多少任務?”
譚紅軍的神情有些遲疑:“這個——”
“我知道領導們買了後,你們這些人就得跟著買,然而京城居之不易,我手上是有點閑錢,放著也是放著,不是還有4%的利息麽,你去統計下能買多少買多少,或者我先拿錢也行——但是不能讓辦公室外的人知道。”
沈鐵軍說完攆走了神情狐疑的譚紅軍,他知道自己要去取“專利費”了,收拾了下東西裹緊身上的大衣,這兩天的倒春寒發了威,和秘書處的值班室打了個招呼,街麵上還有裹著個夾襖的,路人稀少行人匆匆。
存折在家裏,沈鐵軍坐著公交車到了天街上,便被堵住了,以前他出門要麽很早要麽很晚,這還是第一次被堵在路上,公交車上的一群四九城坐地戶開始聊天:“肯定是哪國元首——”
生長在皇城根下的老人們,有種深入骨子裏的優越感,聽著諸人從美利堅猜到夏威夷——這顯然是把後者也當成個國家了,眼瞅著路不知道還要封多長時間,有那著急的也就下了車,沈鐵軍想了想便跟著下了車。
坐上地鐵回了家,沈鐵軍就聽王樂開了口:“你上次那個知青朋友來了,給你留了封信,就在裏麵的桌子上,接待處來了電話,說下一趟飛機將會在後天到,魔方傳媒北美分部的孟娜娜遭遇持槍搶劫,幸好坐的是路虎,人沒事兒但是車子需要返廠。”
隨著沈鐵軍早八晚五的開始上班,王樂便肩負起了在家看門,順帶著接電話匯總消息的責任,以前霧裏看花的魔方係逐漸顯現,這才知道楚大招掌握的一攤子,是何等龐大的存在,與之相比的國內的網點,那也就沒啥可比性了。
“人沒事兒就好,我的摩托車什麽時候來?”
白頭鷹家的黑叔叔們還在折騰,這時候白頭鷹們的底氣還是很足的,對於黑叔叔們采取了壓製的措施,而不是後麵焦頭爛額的大談權利,所以想要平息還不知道猴年馬月。
沈鐵軍聽到孟娜娜沒事兒,便把注意力轉移了,他連續擠了三天的公交車和地鐵,便感覺到了時間的浪費。有時候還要跟著公交車跑上一段,他的級別不足以配車,想用車得去值班室調,能用的也都是吉普,紅旗還不夠級別,所以在自行車和摩托車間選擇了後者。
“說是已經報關了,還有你要求的高清電視,很清楚嗎?”
王樂搭了兩句話才發現這個點不對:“你今天早退了?”
“應該很清楚,還要出門。”
沈鐵軍自然不會說趁著這個時候來放放風,連續幾天喝咖啡看報紙看文件,他感覺好似生鏽了,不過也學了不少的東西,最大的收獲還是對目前的潮流動向有了確切的認知,那邊已經偃旗息鼓的連會議都不參加了。
自打三年前開始的撥亂反正,終於是在年初落下了帷幕,然而隨著過去的告別,一些比較尖銳的問題擺在了台麵上,才經曆了苦難的人對發生的在身上的不幸,有著刻骨銘心的感受和痛恨,恨不得一棒子敲死才好。
算得上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滿城的人裏知青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能跑來給沈鐵軍留信的,那就隻能是陳曉雲了,信封沒封好,打開封口抽出信紙,一行娟秀的字跡印入了眼簾:“小四,我的分配去向已經確定,接收單位是周省駐京辦。
這裏比市一中要好多了,不用站在講台上吸粉筆末,不用和其他老師擠在一間宿舍裏,你可能無法想象,上了四年的大學後,我隻比那些民辦教師多了個編製,這讓我可以每個月多拿十幾塊錢。
我也曾經憧憬過站在講台上,教書育人傳播知識,讓更多的孩子用讀書改變他們的命運,然而我的祖母便是一位女先生,我的父母是收破爛的,他們渴望我能脫離他們的階層,我便在教師和科員中選擇了後者。
在張啟生副主任的幫助下,我現在已經辦理完了周省駐京辦實習的手續,他是青周賓館大堂經理張鳳春的父親,當時得知你要買回京的車票時便想與你結伴回來,後來你走的匆忙,這才順著劉麗結婚時的關係找到侯琳,我才知道你來過了——”
信裏的陳曉雲顯得頗為彷徨,似是自我開解又似在做解釋,沈鐵軍收起信慢慢撕碎,麵前浮現張近乎完美的三庭五眼瓜子臉,他以為自己已經把這個女人忘了,卻沒想到記的如此清楚,就好似站在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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