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你家老李鬼會嗎？

  晚上吃過飯，屁股上長針的王樂收拾完就跑了，沈大梅最近回家吃飯的次數明顯減少，有時候都到夜裏十一二點才能回來，李老頭和趙老頭則拿上小冊子打了聲招呼，神神秘秘的出門去了，留下沈鐵軍蹲在電視麵前，守著錄像機繼續當人形檢索引擎。


  過去一個多月裏的全球範圍內，最勁爆的消息要數白頭鷹之王被槍擊事件，其二才能輪到驚爆了全球視野的哥倫比亞號成功返航，當然這倆排名是在全世界範圍內來說的。


  國內鋪天蓋地的隻有一個：在南斯拉夫舉辦的第三十六屆世乒賽上，乒乓兔們囊括了包括男子團體、女子團體、男子單打、女子單打、男子雙打、女子雙打以及混合雙打的七項冠軍。


  國門初開，作為中國的國球，乒乓兔們就用實力碾壓了所有的對手，將世乒賽上所有的冠軍收入了懷裏，實力強橫到了生怕自相殘殺——需要動用潛規則讓球的地步！

  當然，這種指責是無法進入國內的，沈鐵軍按著錄像機快進了下，其他體育賽事的新聞都是老生常談，BBC還在說前年北極熊舉辦的奧運會黑幕重重，裁判和運動員都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等等等等。


  一直看到王樂回來，沈鐵軍看了下條幾上的琺琅座鍾，這是李老頭最新的戰利品，好在他知道外銷古玩裏是沒有這個玩意，便知道今天沈大梅是不回來休息了：“那鎖門吧。”


  連續看了幾個小時的新聞有點疲憊，沈鐵軍捏著酸痛的脖頸心中警醒，他可是還沒二十歲，然而看到筆記本上的信息，也就將心神收拾好洗刷上了床。


  “你好PC。”


  躺在床上瞪著雙眼，沈鐵軍這半小時最大的收獲，便是IBM於4月24日正式推出了個人電腦，英文全稱PersonalComputer，簡稱縮寫為PC的消息。


  沒人感覺到一個新的時代降臨了，除了閉上眼的沈鐵軍，便是第二天接到他要求的何偉明，也是蒙的不行：“訂購一台IBM的5150電腦？”


  “是的，要預裝太軟的MS-DOS係統的，另外讓實業聯係下國家乒乓隊，請他們做魔方BB機的產品代言人！”


  沈鐵軍說完啪的掛上電話，感覺這何偉明的商科都白念了，要麽就是大清早的比自己還困，想起自己的計劃，心中倒是猶豫起來，然而吃過早飯想起手上可用的人，不由的微微一歎：“娘的，還是人手不足——”


  吃過飯將小鐵驢推出門，沈鐵軍看了下方向便一加油門，衝上了寬廣的大馬路，繞過由自行車組成的長龍，這時機動車道上隻有一輛接著一輛的公交車，作為共和國的心髒中的大動脈，這條路上不時可以看到熟悉的車標，樣式也比較多。


  當然，沈鐵軍的小鐵驢是蠍子粑粑獨一份，掃著花花綠綠的自行車大軍，冬去春來的人們去掉了灰色和黑色的衣服，換上了如萬花筒般的色彩斑斕，不過和他是沒法比的。


  沈鐵軍原本想穿陽光點，淡色係碎格子花紋西裝和綻花襯衫，搭配著留了鬢角的大背頭，怎麽也能帶點青春陽光少年有成的感覺，然而第一次穿出來就被沈大梅打擊一番，說年輕人穿的青春活潑點還是不錯的——但是不包括他，作為領導要穩重！

  於是乎，沈鐵軍還是那套海軍藍三件套，區別便是鬢角沒刮掉，腳上踩著的雙拚色牛津鞋換成了黑色，距離八點還有五分鍾的時候，小鐵驢超過一輛又一輛自行車和公交車，拐進了單位的大門，兩個站在門口的保安立馬打起了招呼：“沈主任，早！”


  “你們早~”


  沈鐵軍第一次被人這麽喊，是差點脫口喊出同誌們好，當然這個話喊喊也是沒問題的，這時的保安可不是他上輩子那會的概念，物業公司嫌保安不管業主，然而管的狠了又要被投訴，然後再被公司罰，整個一風箱裏的老鼠，被人罵的像孫子似的也賺不到錢。


  這會兒的保安，最次的都是正兒八經的企事業單位工人階級，大家除了革命需要的職務不同外，放在平時裏都是同誌關係，沈鐵軍上輩子在底層混了幾十年，是深知好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更何況國人還是異常好麵子的，沈鐵軍笑著和人打完招呼，旁邊一個人影就跑了過去，留著頭時髦的波浪長發，穿著個褐色的格子褂，手上還拎著個油紙包，這時的白色汙染塑料袋還屬於緊缺物資，塑料的回收價格比紙都要貴，有那帶早點的都是用牛皮紙伺候。


  不光是早點，還有點心麻花和糕點，沈鐵軍早上在家裏吃的，到了辦公室就發現裏麵有人正打掃衛生，瞅著背影還正是剛才跑過去的那個。


  袖子挽著，露出了兩截白皙的小臂，穿著條黑色的寬大褲子，腳上踩著雙錚亮的小皮鞋，沈鐵軍到的時候，女孩正在麻利的端著個臉盆往地上潑水，這樣掃起來可以避免塵土飛揚，等到水潑完了放下臉盆，發現身後站著個人的女孩，仿佛被嚇了一跳：“你怎麽——哦，沈主任？”


  卓雅不大的眼睛打量著麵前的男子，發現對方就愣愣的不說話，心中也是有些緊張，第一天正式上班就來晚了，以至於下車後拎著早點狂奔而至，就被處長安排打掃主任辦公室。


  飯都顧不得吃到了辦公室才潑了水，沒想到先前見過的那個男孩竟然就站在自己的身後，各種傳言也就從腦海裏冒了出來：“博士生，有錢的很，還買了幾千萬的國庫券——”


  卓雅是有些緊張，雙手糾結在一起，不想她這個動作看的沈鐵軍是挑了挑眉頭，雙臂中間那好大的兩堆——飛快的開了口道：“紅軍今天休班了？”


  隨著沈鐵軍的開口，卓雅顯然鬆了口氣，圓圓的小臉上擠出了個笑，光潔的麵上帶了一雙酒窩，脆聲道：“是，譚哥昨天晚上值的夜班，從今天開始就是我來負責主任辦公室的衛生了——您好，沈主任，我是新來的卓雅，還請多多關照！”


  “沈副主任。”


  沈鐵軍點了點頭，秘書處的值班室是有夜班，有些文件隨時下發過來，需要簽收又是找誰去哪裏，他也曾經被電話半夜叫醒，開口道：“以後注意了，梁主任比較在意這種稱呼——”


  沈鐵軍也不喜歡糾正人家對他職位的稱呼，這並不是說他喜歡聽人家近似於阿諛奉承的稱呼，畢竟這不是個能完整表達級別的稱謂，街道辦企業的車間主任也是主任，還有兼職農委大主任——前者有可能是24級都不到，後者更是可能比4級還要高。


  然而，在部裏麵這麽喊，擱給有心人傳出去，那是要被人戳著脊梁骨喊官迷的，級別這個玩意，一級之差那就是森嚴之體現，沈鐵軍知道自己在這裏會耽誤卓雅幹活，點了點頭轉身到了機要室。


  等到沈鐵軍把該看的文件全部看完，該簽的字都簽了，時間也才到早上八點四十，褚繼奎端著個大茶缸，弓著背進了辦公室。


  簡短的推進碰頭會後，時間也就到了九點四十，其他主任隨著褚繼奎的離開走光，整個辦公室也就剩下了沈鐵軍自己，找出筆記本上做的會議記錄，飛快的在行字上畫了個圈，望著窗外的樹葉子走神：“327文件中的要求——”


  沈鐵軍不傻，這個文件是早在330文件出現之前由辦公廳下發的，實際上褚繼奎不提327文件，他也不會再去折騰，因為330文件中就已經說明了：“——尊重客觀規律，真正信任和依靠億萬農民，精耕細作，因地製宜，合理利用和開發各種資源，大力發展商品經濟，才能保證我國農業建設的正常進行。這句話的重點，怕是一般人看不出來。


  以前沈鐵軍沒看懂，然而經過這段時間的文件和會議鍛煉，他也為自己以前懵懂無知的做法而感到後怕，隻是如此也更加的佩服山頭們的魄力，瞄準一個目標輾轉騰挪的前行著。


  “沈主——副主任，外邊有位同誌來找您。”


  卓雅是差點咬了舌頭，好在話是說的利索，不過臉還是有些紅的，怯聲道：“嗯，說是有關部門的，在外邊等您的。”


  “藏頭露尾的，讓他進來說話。”


  沈鐵軍正靠在椅子上打量窗外的樹葉，春光燦爛的斑透過雜亂無章的葉縫灑下，他還是第一次注意到陽光如此燦爛，從口袋裏摸出了盒煙，自顧自的點上瞅了眼門口的位置，等他拿出打火機點上之際，門口出現了個矮瘦的男人，黢黑的三角眼眶裏單薄的眼皮眨了下，沒有肉的麵皮扯了扯，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情，開口道：“沈主任——”


  “停。”


  夾著香煙的手指衝著來人一指，沈鐵軍不顧這貨麵頰上的皮子抽搐兩下，看了眼他身後要走的卓雅，開口道：“卓雅慢走，在這裏等下，我還找你有事兒。”


  卓雅瞅了瞅兩人，最後小臉閃過好奇點了下頭：“嗯，好的！”


  金燦河麵色有些難堪，臉上的笑也收了起來，悶聲道：“你知道我來做什麽的？”


  “看到你我就知道了。”


  沈鐵軍腦海中閃過從幾幅畫上看到的麵龐，夾著萬寶路香煙的手指抬起吸了口，開口道：“你知道為了把你給逼出來，我是廢了多大的勁兒嗎？”


  “嗬，您沒費太大的勁兒。”


  金燦河先前猥瑣諂媚的表情不見，雙手抱著好似操著握在一起攏在寬大的袖子裏，開口道：“其實早在您買國庫券的消息傳來時，我們就知道找錯人了——咱們這是不打不相識。”


  “別咱們咱們的，和你們在一起我嫌跌份，那點錢也看在眼裏，老祖宗的東西不留著，錢要那麽多做什麽？”


  沈鐵軍也沒好氣兒，夾著半截煙屁股的手指指了指，開口道：“雖然你們觸到了我的底線，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交出東西人還有希望出來，要不然就準備在裏麵養老吧。”


  金燦河麵色陡然一黃，操著的手哆嗦了下，悶聲道：“你——”


  “別你你我我的，現在是1981年，不是1881年，我是共和國最年輕的博士生，把東西交給國家，不要想著糊弄我，嘶——”


  坐在凳子上裝的正過癮時，沈鐵軍的動作也就有點大了，夾著煙蒂的手指一抖，剩下半截的煙屁股就掉在身上，感受著腿上傳來灼熱感用手指將煙蒂彈走，便發現褲子上已經燙了個洞，心情頓時變壞：“你們找的新主子鐵定沒有我有錢。”


  “那您看看這個——”


  金燦河心中一橫，看了眼旁邊的卓雅，身子一側遮住她的視線，手中已然拿出個物件——沈鐵軍的臉當即就變了，與他手上的金印相比，這個玩意才是真正的冒尖貨：“你們沒有上交？”


  卓雅好奇的側頭一看，不想金燦河已經飛快的收了起來，目光在他大大的袖子上瞅著，這才知道穿成這個樣子，人家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的，下意識的開了口：“沈——副主任，要不要叫保衛？”


  金燦河聞言後飛快揚起了右手，看向了旁邊的沈鐵軍，神情決然：“沈——您要是叫保安，那我可就砸了，到時候——”


  “不要！”


  沈鐵軍飛快的衝卓雅開了口，他不敢賭這貨是不是真的會砸掉，轉過頭瞅著金燦河的單眼皮開了口：“你們交上去的——”


  “對。”


  金燦河飛快的放下右手，寬大的袖子搭在一起，雙手緊緊的在袖子下握住，悶聲道：“自古以來，物華珍寶皆是有德者居之，放到那間大房子裏麵說是萬無一失，可誰知道能落在誰的手裏？

  誰又知道那裏麵擺著的，是不是冒牌貨？便是真的又是如何？蟲蛀鼠咬潮氣遮蓋，倒不如交給真心喜歡這些東西的人，他們必定會珍而重之的視之為心頭肉，就如同你家老李鬼和趙大少爺幹的！”


  沈鐵軍麵色再次大變：“他們——”


  “不是你想的那樣。”


  金燦河歎了口氣，黢黑的三角眼閃過複雜之色，開口道：“沒想到他們快要入了土，倒是時來運轉傍上了大樹，沈——您以為我們不顧國法枉顧家規，可這些東西隻有放在重視他們的人手中，才會得到妥善的傳承，才會讓我們的子孫後代有機會去看到！


  您的渠道比我們的多，國外那麽多幾百年前的古董在戰爭中都沒損毀，可你看看咱們呢？這些玩意可不光是愛新覺羅家的，便是愛新覺羅家的人，現在也是中國人啊！老祖宗千防萬防的也沒擋住兩族通婚，現在說是滿人，可有幾個會滿語的？！你家老李鬼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