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清原本以為自己好歹也是被葉正德養大的,雖然他不是很喜歡自己,但畢竟這麽做了這多年的父女,他應該不會那麽絕情。可她怎麽也沒料到,叫了二十年的爸爸,竟然這麽狠心,連家門都不讓她進去。
葉正德可能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出現在他麵前吧,畢竟,說到底葉清清也不過是個養女罷了,沒有血濃於水的關係,就注定得不到無私的父愛。說父愛也是奢侈的吧,這般被“爸爸”棄如敝履,怕是連一隻搖尾乞憐的寵物狗都不如。
可是即便如此,葉清清還是開口懇求,“爸爸,最後一次,我就回去拿一點東西,再也不會……”
葉清清話還沒有說完,黑色的豪車“唰”地鎖上了車窗,“滴滴”幾聲喇叭響起,保安立刻打開了所有的妨礙。
米黃色的車燈刺痛了葉清清的眼睛,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載著葉正德的豪車早已疾馳而去,濺起的水花打在葉清清的身上和臉上,每一滴都是諷刺,生生刺痛著她本就疼到麻木的心。
這一刻葉清清再怎麽想否認自己被賣給“薑雲霆”這個事實,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隻能任憑冰冷的雨水浸泡著單薄的衣衫,咬緊牙關,努力克製著身體下意識的顫抖。
葉正德冷血無情的舉措讓葉清清唯一一絲期盼落了空,無數的委屈和悲戚在心頭打轉兒,腦袋開始犯暈,心口好像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喘氣都變得艱難。
黑沉沉的天空不斷跌落如豆的雨滴,冰涼的雨水伴隨著風打在身上,刺骨的冷,好像連左心房的柔軟溫度也縮成了一團,傳來無盡蔓延的痛楚。
看來,回家拿點值錢的東西維持生計這條路是行不通了,連葉家這個最後的飄搖“港灣”也徹底拒絕了自己。
而這麽多年來葉清清一直住在葉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身邊根本沒有什麽朋友。自己又是個孤兒,更談不上什麽遠房親戚,她該怎麽辦?
世界這麽大,卻沒有她的一個容身之處。原來自己這麽不堪一擊,原來自己除了哭泣之外,什麽都做不了。葉清清啊,你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沒出息!
親眼看著葉清清被小區裏有身份的住家甩在路邊,好心的保安雖然見多了這種場麵,可憐憫之心還是讓他伸出了援助之手。
保安拿了撐開傘,又拿了一把備用的,走到葉清清身邊遞給她,“姑娘啊,別在這兒呆著了,快回家吧!我早就說了,這兒的人惹不得,你也惹不起!何苦作踐自己啊……”
歎息的話被雨聲掩埋,葉清清隻是反射性地抬起頭看了保安一眼,保安眼神裏的同情像是無數根銀針,紮在每一寸皮膚上,連帶著紮疼了葉清清最後一點自尊心。
“不要你管!”
葉清清大吼一聲,使盡了全身力氣站起來,推開保安的胳膊,朝著一處微弱的光亮撒腿就跑,像是後麵有什麽洪水猛獸在拚命追趕著她似的。
誠然,葉清清身後不是洪水猛獸,可被養父當成不如一張紙的東西隨意賣掉的事實,卻更讓葉清清感到屈辱和害怕。那種漫無邊際的哀傷一旦襲來,葉清清躲不掉的,所以她隻能跑,拚命的逃離。
肺裏的空氣漸漸稀薄,酸痛的雙腿和冰冷的軀體剝奪了葉清清最後一絲力氣,她隻好慢慢停下來,一步一頓地走在被雨幕傾灑覆蓋的馬路邊。
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從雨簾中飛快走過,偶爾也會有幾輛車疾馳而去,卻沒有一個人人停下車來問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單薄瘦削的身影,如瀑的秀發變成發黴的稻草,遮掩住原本秀麗的麵容。葉清清仿若一抹遊魂在城市角落飄蕩著,沒有歸處,更不見來人。
體力一點一滴地透支,加上雨水不住的拍打,葉清清整個人都昏昏沉沉,走路搖搖晃晃,像是秋天風中的枯葉,欲跌不墜。說不上那陣大風就把她刮落,飄散在無人知曉的寂靜角落。
無助和孤獨席卷了全身,葉清清邊踉蹌的走著,嘴中傳來斷續的低語,“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麽……難道我還不如一張紙?”
可惜葉清清不知道,那在她眼裏薄如蟬翼的一張紙,對於葉正德來說足以抵消養育她所付出的一切,甚至綽綽有餘,他又怎麽可能再跟葉清清扯上聯係。
葉清清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漫天的飛雨,唇邊忽然綻開了一抹笑靨,烏紫色的嘴唇在白皙的幾近透明的臉頰上格外顯眼,像是懸崖邊最奪目的鳶尾花,孤寂而又冷清。
沒有人能抗拒這樣的葉清清,鳶尾花生來便會惹人憐惜,不是麽。隻是這樣的楚楚可憐,此刻無人知曉。
視線越來越模糊,葉清清幾乎都看不清路,可她還在依然堅持的往前走。如果就這麽停下來了,她這次的逃跑就會失敗告終。回到那個地方再想逃出來就更難上加難,她不想回去,那個山青水綠,牛羊恣意的地方對她來說卻如同地獄,讓她厭惡,更多的是懼怕。
前方的路雖然不知道能去哪兒,但是這個世界上還能有比薑雲霆的地方更能讓她抗拒和害怕的麽?
最後的一陣暈眩襲來,葉清清最終還是沒有挺住,像是一張廢棄的舊報紙,飄飄然跌落在了馬路邊,鳶尾花也頹敗淒冷了下來。
天上的雨還在無情的下著,沒有任何的憐憫,甚至更有加大的趨勢。
與此同時,被烏雲籠罩的H市,正在上演一場夜奔尋人的熱鬧戲份,最近剛剛被H市幾個名流購入的豪車齊齊出動,而這場好戲的導演正是薑雲霆。
本季度限量款的賓利正在通往葉家的路上疾馳,流線型的車身在紛亂的雨中也毫不減分,反而更顯示出其絕佳的配置係統。
身體被突然的刹車朝前帶了一些,薑雲霆皺了皺眉問道,“什麽事?”
司機小聲翼翼的對坐在後麵的男人說,“少爺,前麵有個女人躺在馬路中間,好像昏過去了。”
“你下去看看,別耽誤正事。”薑雲霆捏了捏晴明穴,忍下自己的不耐煩。葉清清這個女人真是不知好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跑,挑戰他的底線!
要不是還沒有讓這個該死的女人嚐到點苦頭,薑雲霆真恨不得立刻抓她回來,百般折磨之後把她碎屍萬段!免得一次次讓他氣到崩潰的邊緣,還要拚命壓製。
司機點點頭,拿著雨傘下了車,快步走到地上的女人身邊,彎下腰問,“姑娘,你怎麽了,需要幫助嗎?”
見沒有人回答,他又俯身撥了撥地上的女人,還是沒有動,司機沒辦法,隻好捋了捋葉清清的頭發,看見她的臉才認出來這是剛跟少爺登記結婚的女人,少奶奶!
司機伸手探了探,葉清清還有鼻息,可是額頭和臉頰卻燒得厲害,司機立刻返回車旁告訴薑雲霆,“少爺,那個女人好像是少奶奶,她暈倒了,而且還在發高燒!”
薑雲霆聽是葉清清,立馬衝下車,連傘都沒來的急打,司機在後麵邊拿傘追他邊喊,“少爺,傘!”可薑雲霆根本沒有理會他,疾步衝進雨中,一把抱起葉清清來走回車旁,小心翼翼地把她放進車裏,自己也順勢坐進去關好車門,重新把葉清清抱回懷中。
“去最近的醫院,要快!”
司機被薑雲霆怒吼的聲音嚇的肩膀顫了一下,但畢竟是長年跟在薑雲霆身邊的人,反應過來立即一腳油門踩下去,毫無遲疑。
一路上薑雲霆始終抱著葉清清沒有鬆手,生怕一鬆手她就會立刻死掉,徹底離開他的身邊,就好像上次那樣,留給他一身久久不愈的傷痛,她卻再也不見蹤影。
薑雲霆雖然十分焦灼,但也沒忘了給醫院打個電話,交代好一切,以免到了醫院還要因為一些手續之類的瑣事耽誤治療的時間。
賓利剛剛停在明德醫院的正門口,就有一小隊醫護人員推著防雨的移動病床趕了過來,兩邊的護士步伐整齊,從薑雲霆打開車門,到把葉清清送進急診病房,也不過是三分鍾的事情。
一身綠色無菌服的醫生見小護士攔不住急衝衝的薑雲霆,隻好出麵勸阻道,“薑先生,知道您著急,放心吧,我一定盡全力救治您太太。不過還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以免延誤救治時機。”
薑雲霆的理智在聽見醫生的這句話時,總算回來了,他皺著眉毛麵無表情地點了一下頭,看著醫生的眼神裏有著不容抗拒的威懾,“這是你說的,要是她出了事,我不會讓你好過!”
“那你還是祈禱他沒什麽事比較好。”另一個和薑雲霆身高相仿的醫生一把拂開薑雲霆鉗製著前一個醫生的手,拉著呆愣的無菌服醫生進了急診室。
被拂開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而薑雲霆視線的焦點卻緊緊鎖在那隻能看見病房裏地板的透明窗口,恨不能穿透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