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

  說著元寧子就看著他自己劃著輪椅離開了,看著他的背影,莫名地他口中發苦。


  然而麵上說得瀟灑的上官铖瑜在轉身的瞬間,突然間,他比任何時候都意識到自己和顏如故的這一場博弈,他已經輸了,輸得一敗塗地,就連一個毫不了解內情的人都在勸他“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他比誰都想要安之若命,可是一想到伊傾的時候,他的心口就開始泛疼,那是他當初輕而易舉就放在心口上的人,如今卻要抽筋扒皮一般地將她從自己的心口取出來。


  痛得無以複加,難以呼吸。


  伊伊,倘若可以再看你一眼,就好了。


  他上官铖瑜又怎麽會不知道看一眼就會想著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然後想要的就會更多,他知道若是他這樣伊傾會更討厭他的。


  所以,為了不讓伊傾討厭自己,他還是不要去見她了。


  她和顏如故在一起一定是很開心的對吧,很開心的話那就不需要看到會讓自己不開心的人了。


  所以,為了不讓伊傾不開心,他還是不要去見她了。


  ……


  隻是他這一刻他忍不住難受起來,他還是不甘心啊,用那麽多的理由說服自己,不就是因為得不到嗎?

  這一刻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因為得不到。


  小時候他覺得韓妃離開了,他自己過的那一段日子是最艱難的,因為受人欺淩,被所有人踐踏自己的尊嚴。


  可是後來他發現不是,最辛苦的那段日子,是他喜歡伊傾,而所有人都將他對她的愛當作是哥哥對妹妹寵愛的時候,那時候他渴望著真相大白,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歡她,站在她的身邊。


  可是如今他才發現其實都不是,隻有自己徹底地失去了,並且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才是最痛苦的。


  原來這世間最難得的是如願以償,最痛苦的是愛而不得。


  他自己推著輪椅到竹園的時候,已經是日落黃昏了,於正和夏枯草說著什麽,她臉上的笑意總讓他恍惚。


  從前某一個人的笑,也是這個樣子的吧?隻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自那之後,上官铖瑜不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了,他開始笑,開始對誰都謙和有禮,那謙謙君子的模樣幾乎令所有人都忘記了他曾經做過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然而隻有於錦知道,這個人前的謙謙君子,在人後幾乎整夜不睡,就是是為了將某一個人的樣子畫下來,他每天都會作一幅畫,畫上的那個人看不清她的臉,隻能看到其背影。


  但是於錦怎麽會認不出來來,這世間隻有一個人會像是刻在公子的心口上一眼,而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元寧子看著他漸漸恢複了生氣,整個人也開心了不少,他總算是不負所托了。


  每一天上官铖瑜和沒事兒人一樣和他下棋,聽他聊天,他極有耐心。總讓元寧子有一種自己有兒子了的錯覺。其實他早已不自覺地將他當做了自己的兒子了。


  這一天和這兩個月的每一天一樣,元寧子和他吃過午飯之後,就決定到後院裏去散步,上官铖瑜自己搖著輪椅,但是沒注意路上的碎石子,險些摔倒,被元寧子扶了一把。


  元寧子將他扶在輪椅上之後道:“好閑啊!”當他的手觸及到上官铖瑜的脈搏時,大為震驚。


  上官铖瑜察覺到他的神情,立刻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裏抽回來道:“前輩,我們不是去下棋嗎?你還不走?”


  元寧子看著搖著輪椅朝著前方去的人道:“你給我停下。”


  上官铖瑜放在輪椅上的手一下子頓住了,道:“前輩有什麽話要說嗎?”


  他回頭,麵上掛著笑容,謙和有禮。元寧子卻氣得吐血,虧他以為他已經恢複了原樣,沒想到他這是在做樣子,居然是裝出來的若無其事。


  元寧子大步流星地走到他的跟前,氣急敗壞地開口道:“我說上官铖瑜,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這麽不懂照顧自己啊?自己的身體自己不知道愛惜,你就這麽找死嗎?”


  “我沒有!”上官铖瑜抬頭看著如此激動的老人,不明白為什麽一個與他毫無血緣關係的人,竟然要這麽關心自己。更不明白的是,他其實已經很努力地將伊傾忘記,但是伊傾的模樣就像是長在了腦海當中,不用想她就會自己出現,所以他所有的功夫和努力都是徒勞的。


  “你沒有?你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嗎?你再這麽耗下去,早晚油盡燈枯。”元寧子此時此刻怒火中燒地看著他,眼中升騰的火苗幾乎要竄出來將上官铖瑜燒死。


  “人最後不都要走那麽一步的嗎?前輩都說了早晚,即使如此,那就不必擔心了。”他依舊帶著笑容,既然是安之若命,那麽生死由命,也就不強求了。


  “你就這麽忘不掉嗎?”半晌,元寧子歎道,聲音裏的悲傷清晰可聞。


  “前輩若是能忘記的話,想來也不會衝我發火了,所以,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何苦難為別人呢?”他勾著嘴角看著元寧子,輕飄飄地道。


  元寧子卻猛地抬頭看著他,難以置信地道:“你都知道了?”


  “也隻是最近才知道的。”他神情淡然,仿佛閑話家常一般。


  看著元寧子遲遲不語,笑了笑又道:“其實不用如此驚訝的。那個男人已經死了,若是他活著的話,我估計會替她報仇的。”


  他又在心裏歎道,柔離的那個王上啊,曾經別人口中他的父王,嗬……柔離三皇子?真不知該恨他,還是該感謝他。


  恨他將他的母親和真正的父親殺死,將他當作棋子,還是感謝他將他送到寧安的皇宮,能遇到他一生想愛,卻得不到的人。


  他現在的境況說白了其實是拜他所賜。可是,那個人已經死了,他又能怎麽樣呢?這該死的無奈。


  元寧子一瞬間紅了眼眶,他自以為在他的麵前掩飾得很好,沒想到這臭小子早就已經知道了真相了。


  他道:“誰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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